李慕弦背对着他,没有说话。
“我只能藏在心里,一年,两年,五年,十年。那时我想,哪怕一辈子不告诉你,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其他事都是无所谓的。”
夜风吹过,携来满袖花香。月光一寸寸爬上台阶,攀上李慕弦的肩膀,他仿佛站在冰霜下,静默着,耳根红若滴血。
“大抵我是个没灵根的俗人,修了那么久的道,却还是挣脱不了红尘,也放不下你。”
“时间长了就忍不住,每日总想着,若能再接近你一点,若你只同我一人亲近,若你眼中只有我一人……那样就好了,”他叹息着,自嘲一般地说,“我这种心思,你一定很不喜欢。”
好像这时李慕弦才找回了遗落的声音,低声道:“……那为何现在又要告诉我?”
他手心里都是汗,风吹过来,没感觉到清爽,反而将心底的火焰吹得更盛。也许是那火焰太过热烈,他的五感都置于火中,周围的一切都像是隔着烟雾,唯有云随鹤的声音是清晰的。
可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的回答。可能也没有很久,是他自己心焦,不堪忍耐,直到后背贴上滚烫坚实的胸膛,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他感觉到温热的气息落在耳边,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因为我不怕了,我知道你也是一样……”
李慕弦想要反驳,想推开他,骂一句“自作多情”,但他在这样的怀抱中,听他说着那些隐秘情意,忽然就失去了力气,动也不想动。最重要的是,他明白云随鹤说的没错。
他垂下眼眸,看着两条手臂环在自己腰上,黑白相间的袖子,嵌在蓝色的衣布之间,明明都是很干净的颜色,他却品出了一丝意乱情迷的缱绻。
“慕弦。”他轻声说,额前的碎发蹭过他的脖颈,微微的刺痒。
“我喜欢你,不是同门情谊,是……”
“别说了。”
云随鹤怔了一下,望着他的侧脸,看着那片白玉透出红雾,颜色愈来愈浓。
他咬着牙:“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
“既然如此,那你……”
李慕弦打断他,语速飞快:“我什么,我不想说。”
他极力掩饰,还是遮不住话语中的慌乱和羞赧,他没有挣脱,就站在那里任他抱着,一切便已经了然。
云随鹤忍了那么久,沉积多年的情意一朝涌出,只想从这人身上汲取些什么,方能抚慰这么多年的苦恋。
他紧拥着他,亲吻他的侧脸,脖子,一开始李慕弦还抗拒,后来似乎也坠入其中。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推开了门,他们跌跌撞撞走进屋中,倒在床上。
“慕弦。”云随鹤低声唤道,低俯下脸,耳边的碎发一同垂了下去,拂过他的鼻尖。
李慕弦觉得有点痒,下意识地侧过脸,那缕青丝擦着他的脸颊划过,酥麻的痒意透过皮肤,渗入了骨血之中,钻心的难忍。
缠绵悱恻,意乱情迷。
云随鹤好似不敢相信眼前的是真实的,倾心许久的人就这么顺从安静地在他怀中,狂喜之下还有一丝惶然,怕他今夜喝了酒,刚才的那些是迷醉的胡话。他需要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方可,便低声道:“我是谁?”
李慕弦的脑子里一片昏涨,感觉自己似是沉入了一片深潭,耳中所闻,眼中所见,都是模糊迷离的。酒意和情潮令他无法维持素日的冷淡矜傲,他的眼底只剩下水雾一样的茫然,长眉轻皱着,似乎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于是云随鹤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看清楚了,我是谁?”
李慕弦凝望着他的脸,眼前本来氤氲着一层朦胧的雾气,因为这句话却忽然消散了,他微微张开口,吐息与他纠缠在一起,酒气被呼吸的温度熏染得愈发浓烈,一点点蚕食着李慕弦的心神。他能看清面前的人,却不知道两个人为何会变成了现在这样。
“师兄……”他意识混沌,无知无觉地说着,这声“师兄”像无根无系的柳絮,夜风一吹就飘远了,消逝在无垠星汉之间。
云随鹤心绪难平,将额头抵在他的额上,喉结微动,声音沙哑:“再叫。”
他好像稍微有些清醒了,觉得被一个男人这样强压在床上很是羞耻,动了动手臂想要挣扎:“……放开我。”
“再叫一声,慕弦。”
那语气温柔缠绵到了极点,甚至还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已久的酸楚。如在山水之间抚琴,手起音止,隐藏的情绪只化作了在山涧回荡的余响,一声声撞入耳中,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强烈直露,却依旧令人心旌摇荡。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应该顺从他的,但这场情火烧得实在太烈了。房门外,听他那样说,怎么可能不动心,况且,他又不是察觉不到云随鹤这样要求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