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旭抹了抹脸,只能咬着牙提气跃上,追着他家头儿而去。完了,他家头儿应该是气疯了,要不怎会在人家府里做这种事?一会也不知道要怎么交代?他的头好痛……可恶,今天出门应该拉着杜获一道,至少有他在,自己才有把握将头儿带回衙门。左旭边跑边盘算,远远就瞧见头儿被人拦下了,正意外之际,认出了拦下头儿的人就是庞定。“大人,不是小的不肯放行,而是夜色深了,大人直闯郡主院子,这……这也太不成体统。”庞定身边带了两个护卫,死死堵在通往团圆阁的路上,怎么也不肯让晁枢引越雷池一步。尽管他对两人以往的情事是知情的,也曾经偷偷放行让大人夜探香闺,可此时非彼时,大人失忆后当年的那对佳偶已经变成怨偶,郡主下令要他拦,他当然得拦。晁枢引黑着脸,刀凿般的五官凝着一股慑人冷意。“还请大人别为难小的。”庞定万般无奈地道。私底下两人称兄道弟,如今却被逼得对立,他也是逼不得已。“是啊,头儿,别为难庞定了,而且你要是真这样闯进去,恐怕只会更惹怒郡主而已。”赶来的左旭也急着进言,就怕他真冲进去让事情更难办。晁枢引的右手紧握,青筋跳颤如蛇信,死死将这股怒意压了下去。“去跟你家郡主说,明日晁某拜会,恳请她以大局为重,拨冗相见。”好半晌,他才咬着牙道。“是,小的定会转告郡主。”庞定忙道。晁枢引转身就走,庞定赶忙让身边的护卫在前开路,心想晁枢引私闯后院,路上要是遇见那家人,护卫还能解释一二,省得污了他的名。抹了抹汗,庞定想了下,回头进了团圆阁,将晁枢引差点闯进团圆阁和他交托转告的话都说了一遍。坐在榻上的尹挚浅呷着茶,佯装无奈地道:“庞定,你说,晁大人是不是在为难我?”“欸?”是这样说的吗?“我与我娘亲已有三年未见,如今好不容易见面了,自然有很多体己话要说,很多体己事要做,我哪能拨出时间?再者过几日,也许我得到衢州去见我祖父,还得再跑水师衙门一趟……你说,我怎么有时间见他?”尹挚边说边叹息,一副难为样,偏偏嘴角却是翘得高高的。庞定无言,只能盼晁枢引自求多福。郡主向来宽厚待人,谁让他这回真是伤着郡主,才会教郡主铁了心……怪谁?于是,第二天,晁枢引从日出等到日落,等到脸像天色一样黑,终于又忍不住要往后院去时,再度被庞定挡了下来。庞定好说歹说地把人送走了,却不禁想,明日到底要怎么挡?更糟的是,翌日天还没亮,晁枢引就堂而皇之地踏进那府里头,教得知第一手消息的庞定直冒冷汗。完了,照这架势看来,晁大人要是没见到郡主肯定不会离开,偏偏郡主下的命令就是挡……怎么挡?庞定不断地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好法子,他又不能以下犯上……庞定很苦恼,可他家郡主像没人事般,睡醒后就去主屋了,也不知道和那夫人窝在屋里做什么,横竖摆明不见人。无奈地叹口气,眼看日上中天,他抬起万般沉重的脚朝前院而去。“人呢?”一到厅里,晁枢引声如薄刃的问着,庞定心头一颤,有种心口被扎一刀的错觉,再看他那可比风雪肆虐的冷脸,他真希望自己可以换个主子,也许回京后跟皇上告罪,皇上也能体恤他的。“庞定,人呢?”晁枢引勾起好看的唇,笑得又冷又慑人。庞定正思索着如何委婉地请他回去,突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一回头就见那府管事正领了个极眼熟的人——“向野!”庞定喊道。“庞护卫。”男人一袭白衫,衬得气质儒雅。“看来你是提早一日到了,郡主昨儿个还叨念着呢。”庞定噙笑道,太好了,多个人,他心里就踏实许多。晁枢引冷冷地瞅着那名唤向野的男人,一身斯文气息,精致的五官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教他不由撇了撇唇。“那就烦请庞护卫领我去见郡主吧。”向野朝他作揖。“这有什么问题?”庞定说完,让一名护卫先去通报,再让另一名护卫领着向野去后院。然而向野才踏出一步,一抹高大俊挺的身形硬是挡在他面前,对上眼,此人面目不善,像是对自己积怨颇久……不是说失去记忆了吗?怎么都没了记忆还能这般厌恶他?向野迳自想着,却投以温和的笑意,也不主动搭话。郡主说过了,横竖知道他俩情事的就是身旁的几个人,而晁枢引既无恢复记忆的可能性,那就无须提起往事,让知情的人都三缄其口,他自然会照办。“庞定,凭什么他能见郡主,我就不能?”晁枢引脸色平静,微眯的眸却显露几许危险的光芒。“大人,是这样的,向野是郡主的大掌柜,他找郡主是因为——”“我管他是因为什么,凡事皆有先来后到,再者她的营生会比国事重要?”晁枢引冷声打断他未竟的话。庞定额冒冷汗,眼前一阵花白,心想他要是能厥过去不知道该有多好。“大人既也是要见郡主,何不请人通报一声,咱们就在这儿等,看郡主想见谁。”向野端着和气生财的笑,那般的牲畜无害,饶是恼火闷烧数日的晁枢引也不能无故朝他撒气。见晁枢引无异议,向野使了个眼色,庞定立刻感激地让人去通报,再招呼他入座,差人上茶。不到一刻钟,前去的护卫已经踅回,道:“郡主的意思是让向野进团圆阁的书房里稍候片刻。”向野道了声谢,潇洒起身,而一头的晁枢引已经快一步地走到那护卫面前。“你没跟郡主说我在这儿等着?”那护卫见他一副要将自己给拆卸入腹的狠样,忙道:“说了,小的说了,头儿,可是郡主说向野这儿有十万火急之事,那是皇上让郡主江南访亲捎上的,郡主不敢怠慢,还请头儿见谅。”晁枢引闻言,眉头微拢,见向野已经迳自往外走去,他只得继续等,边想着皇上给她发派了什么差事,难道……皇上早已跟她提过要调粮银?他忖着,多了几分耐性,可等到天色微暗还是不见尹挚的身影,教他一肚子火又逐渐烧了上来,正打算甩开庞定直接潜入后院,厅外再度响起了脚步声,他回头望去,越过了那家管事,瞧见了身后那人。“欸,这不是庞护卫吗?”那人越过了晁枢引,朝他身后喊着。庞定愣了下,忙迎向前。“小的见过三——”“欸欸,不用多礼,我是顺道来看看郡主的,她人该是在府里吧?”盛珩赶忙制止他往下说,噙笑问着。“是,郡主在后院里,小的差人送三……公子过去。”庞定说到一半,见盛珩微眯起眼,立刻从善如流地改了称谓。盛珩满意地轻点着头,正打算要跟庞定走,却见一抹身影挡在面前,一抬眼,佯讶道:“哎呀,这不是晁大人吗?”“……小的见过三公子。”晁枢引磨着牙道。“晁大人也是来找阿挚的?”盛珩很像一回事地问着,玉白面容满是挑衅的笑意。说真的,他看晁枢引不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而在他失忆之后更是万分不爽。“是,我是奉皇上之命找郡主商议要事。”“喔——”盛珩拉长尾音,黑眸微转了下。“既是商议要事,你怎会在这儿?”“正等着郡主。”“我明白、我明白。”盛珩拍拍他的肩。“肯定是阿挚有什么事脱不开身,我去跟她说一声,庞定,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