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庞定头也不敢回,带着盛珩快步往外走。站在原地的晁枢引定定看着盛珩离去,突地掀唇笑了声,俊美面容瞬间凶恶如煞神,一个箭步冲向前,不管不顾地朝后院而去。换粮的条件(1)书房里,尹挚正听向野说着江南一带的农作收成,其中尤以棉、稻、蚕丝等几种说得最钜细靡遗。她边听便点头,脑袋里想着除了银子之外,海外贸易还能以布匹做交易,而蚕丝更是最大宗,她忖着这些细项也能跟皇上说一说,与其让白银外流,不如将布匹当另一种选择。“不过,古怪的是,听说扬州涝灾,折损了近半的粮获,可是咱们扬州庄子的粮收并未折损,我问过了,听说是扬州底下的几个县出了事,全都封城了。”话到最后,向野刻意地压低了音量。尹挚抬眼,秀眉微扬了下,想到晁枢引说奉旨找她商议,莫不就是这桩事吧……可是地方各司其职,这地方涝灾的善后处置,怎么也轮不到他去管。还是说,县城出事还封城,内有文章?她正想得出神,外头突地传来多静的喊声——“大人、大人,您不能进去!”蓦地,门板被踹开,发出巨响,她懒懒侧眼望去,就见晁枢引大步走来,逆着光,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门板都被他踹烂了……嗯,还挺不错的,至少忍耐到第三天,训练只狗也差不多这时间。晁枢引冷冷地打量坐在案后的她,一身湖水绿缠枝月季衫裙,长发随意地挽了个髻,不见任何簪钗点缀,只以绢丝系在髻上,尾端缀着小巧玉叶,随着她身形微动,敲击出清脆的声响。这看起来很随意的打扮,少了几分端庄,更令人鄙视的是,她竟跟个外男关起门来在里头独处。莫名的,他有些恼火,毫无理由的想将那人丢出去,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就在晁枢引将向野揪起,一把丢向门外时,里头的三人加上在外头的多静,一共四人都傻住了,始作俑者甚至无法理解的看着自己的手,而跌坐在地的向野也一脸怔愣看着对他行凶的恶人。至于尹挚……她的小嘴还微张着,毕竟她还不曾亲眼瞧见他如此粗暴的一面。“……晁大人这是在拆我的台不成?”回过神,她冷着声质问,以眼神示意门外的多静和向野都先退下。晁枢引也回过神来,朝她作揖。“有事想与郡主商议,无意间动作大了些,还请郡主见谅。”尹挚哼笑了声,不接受他毫无歉意的道歉。“晁大人好大的威风,想与本郡主商议,就直接将本郡主的人给扔出去,真不知道晁大人究竟有没有将本郡主放在眼里,又到底是不是有心与本郡主商议?”晁枢引自知理亏,没吭声。他也不明白方才怎会做出这种事,也许是因为那家伙可以堂而皇之地抢在他之前与尹挚碰头,再加上三皇子也能理所当然地往后院走,才会教他一时气不过,以致于不经意就出手了。“郡主,我拿的是皇上的旨意,迫在眉睫,有所冒犯还请见谅。”最终他只能如是说。“别拿皇上压我,刚才被你丢出去的是我的大掌柜,我正与他谈的也是皇上托付的事,一样都是皇上发派的差事,怎么我的差事就比不上你的重要?”尹挚双手环胸坐在案后,冷冷地注视着他。晁枢引暗吸了口气,压下胸口的不快才沉声道:“郡主,杭州前后卫所的粮仓遭火劫,眼看上万卫所兵下一顿伙食不知在哪,要我如何不急?”尹挚微扬秀眉,这事她是知晓的,但……“还没处理好?”遭她这么一问,晁枢引的脸上闪过一抹狼狈。他是武职,论缉捕防卫等等事宜,自是难不倒他,偏偏调粮找粮……这原本就不是他分内的差事。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还是将事情原原本本道出,“原本在我来到杭州之后,京里就会派粮过来,可等了近半月无果,我着信送回京里询问,皇上说是扬州涝灾,所以赈粮先送往扬州了,既然杭州无粮可调,郡主方巧下江南访亲,所以要我找郡主相助。”尹挚沉吟着,原本对于扬州涝灾就相当存疑,既然已经封城,意味着里头可能有疫病发生,这种情况皇上怎会派赈粮过去?还是皇上糊弄他的,就只是为了逼他低头,求她调粮?不管怎样,扬州这种大粮仓发生疫病都不是闹着玩的,皇上不可能不知情,与其让晁枢引留在杭州处理粮库失火与调粮一事,为何不将他派往扬州处理疫病?晁枢引见她沉默不语,浓眉微拢地道:“郡主既是食君之禄,本当担君之忧、忠君之事,也许我先前对郡主诸多冒犯,可眼前是国之大事,卫所兵要是食不饱,又哪有体力作战锻链?要是没有卫所兵,一旦江南发生涝旱,流民四起,又有谁能够护百姓周全?要是……”“够了。”尹挚没好气睨他一眼,打断他未竟的话。“你求人就是给人扣上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所以郡主是答应调粮?”尹挚微眯起眼,最讨厌的就是他这种理所当然的口吻。“你要拿什么跟我换?”“郡主什么意思?”他沉声问着。“晁大人该不会以为拿着皇上旨意,就能要我立刻调粮吧?秋税已过,许多粮税已经送往京城或各卫所,要不就是在粮行,你突然要我补足杭州前后两卫的粮库,你以为是嘴上说说就能成的事?”晁枢引沉吟了下,这当头要她调几万石的粮作恐怕也不是件易事,于是便道:“郡主要是有需要我出力之处,尽管吩咐。”“本郡主身边得力的人多的是,不用晁大人大材小用。”她哼道。“既是如此,郡主想要我怎么做?”他捺着性子,也认定她不会简单放过自己,可只要能让她出气,不过是小事一桩。尹挚纤白的指在案上轻敲,笑得很坏,道:“这样吧,咱们做个约定。”“什么约定?”“只要你完成我要你做的十件事,我就帮你调粮。”她够义气吧。晁枢引浓眉微扬,几乎不假思索地道:“可是调粮一事迫在眉睫,就怕等十件事完成后再调粮会来不及。”他很自然地认为她恶意刁难,说是十件事,可天晓得她会让他用多久的时间完成?说不准她十天半个月才要他做一件事,等到他完成了,他的卫所兵也差不多要造反了。“晁大人,要一口气调足所有的粮,不是件简单的事,别说银钱,光是船运就要耗上不少时间,所以十件事,自然是每达成一件,我就给一笔粮,直到你完成十件事,也就补足所有的粮了。”他想了下,认为她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不知道郡主要我做的会是什么样的事?举凡违反律例,违背良心……”“你到底把本郡主当成什么人了?”她没好气地打断他。“既是如此,还请郡主先道出第一件事。”他只想速战速决,将这恼人的事尽快处置。她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他,突地勾唇道:“学狗叫个两声吧。”晁枢引难以置信地瞪着她,怀疑自己到底听见了什么。尹挚乐得忍俊不住,瞧他脸色黑了大半,才忍住笑,道:“说笑的,我怎么可能让晁大人学狗叫呢。”晁枢引可笑不出来,冷着脸等她下文,因为他心里清楚,她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多静。”她突喊着。守在外头的多静迅速踏进屋里,等候差遣。“咱们这一路下江南,我应该堆了不少衣裳要洗,你拿出来交给晁大人吧。”她不假思索地吩咐,彷佛早就有了决定。多静闻言,微愣了下。“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去?晁大人等着呢。”她催促着,笑露梨涡,睨了晁枢引一眼。“这么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想必难不倒晁大人,对不?当然,要是晁大人连头件事都办不了,那么今天的约定就不作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