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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页(第1页)

不管怎么说,在太阳跃出地平线不久,两家人算是浩浩荡荡动身了。通往白虎山的路已经修缮完毕,硬化的路面令马车走得很快,这条路两边的行道树,是大宋诗人最喜爱的樱花树,所以这条道又被称为樱花大道。樱花大道全长21里(宋代一里约合415米),沿途布满了歇脚亭……当然,这些亭子也是出于时穿的恶趣——它们全是水泥巨石结构的。十年前刊行的《营造法式》是在两浙工匠喻皓的《木经》的基础上编成的,可惜,以上两本书依旧是经验主义的作品,它们收录了不同的建筑模式,告诉人怎么做却没告诉人为什么这么做。时穿很恶趣的写了本《营造法理》,书上专门告诉人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比如“斗拱”、窗子上下横贯两柱间的称“上串”、“腰串”、“下串!”等,这些向来被当做装饰物的东西,时穿却细致的指出它们的作用——平衡建筑中心,抗风阻、抗震功能,并给出了相应的计算公式。拿了这三本的鲁大三人,这几年逐渐在实践中摸索学习,因为时穿在书本里教的是方法论,所以只要识字,基本上按照书中记述的实验方式,自己进行一些小试验,就能在试验中学会基础的建筑手段。而所谓实验是什么,就是一些单独的小型建筑。时穿很恶趣的在书里记述了多种建筑风格,有典型唐宋建筑,也有地中海式建筑,阿拉伯建筑,拜占庭建筑等等,唐宋建筑形状又按地域分为南派北派等等,樱花大道建成后,沿路需要承建的歇脚亭正符合实验需要,于是,这些小亭照例由三星班承揽。二十一里的路程,两里一亭,总共需要十座亭子,三星班就在这沿路试验了十种建筑风格,充分展示了自家拥有的多变的设计力量。当然,被时穿教出来的徒弟,也不是做了好事不喜欢被人知道的家伙,每座亭子建成后,文人墨客题匾命名,三星班总要在亭边立上一块石碑,写上承建商的名头,于是,随着这十座歇脚亭的建成,三星班越发名声赫赫。但满路樱花,以及风格各异的雅致小亭,还不是成就樱花大道的主要功臣。樱花大道最令人心动的是那些尝酒摊。白虎山时家包下了一座山谷,准备种葡萄酿酒,葡萄苗的培育需要一段时间,但酿造酒坊的建设只需人力就够了,空有酿酒坊的白虎山时氏,在时穿的建议下也不愿闲着,他们收购果酒钻研酿酒技术。山野中的果子有百万种,依此酿成的酒五花八门,为了寻求最佳口感与配料比例,樱花大道沿途的十座歇脚亭就成了时族的展台,他们把自家酿出的酒拿出来免费供路人品尝,顺便询问路人的意见……当然,一些配酒的吃食还是要收费的,不过价钱很便宜。这种免费品尝美酒的招式吸引了不少闲汉,渐渐的,文人雅士贪恋路边的美景,当然,他们也贪恋路边的美酒,闲着没事的时候便把樱花大道当作一个散步的好去处,走累了路边歇歇,喝几杯免费的果酒,胡乱说几句品鉴的话,也算是人生一乐。这使得原本荒僻的白虎山地区,开始变的有了人气,而白虎山谷虽然还没把葡萄种出来,善酿酒的名气已经传遍海州。“樱桃花下送君时,一寸春心逐折枝。别后相思最多处,千株万片绕林垂。”既然是出来游玩,路边的美景每一处都不同……嗯,重要的是每一处亭子内,让人免费品尝的美酒都各有千秋,这一行人自然逢亭必歇,逢酒必尝。文人喝多了就喜欢吟诗,眼前,黄爸就端了一碗酒吟诵起来。“这是唐代元稹的诗!”刘旭很鄙视老前辈的盗贴行为。“樱花落尽阶前月,象床愁倚薰笼。远似去年今日,恨还同。双鬟不整云憔悴,泪沾红抹胸。何处相思苦?纱窗醉梦中——这是唐后主的词。”黄爸从善如流的加上了原作者。随即,黄爸鄙视的看着新科进士刘旭:“你来一首?”时穿突然吟唱起一首歌来,这是日本民歌《樱花》:“生命中最美丽的海,一簇簇的歌声,一朵朵的期待。花开时来,花落时也要来。因为,有许多故事,开始动人,结局更可爱。”“这是什么诗?”刘旭皱皱眉头。宋语跟日语很相近,这时候日本正在竭力靠拢宋国,日本女人常常渡海来到宋国,追求一夕之欢,怀孕后返回国内——这叫“度种”。生下来的孩子则被称为“华族”,男孩将被公卿收养,女孩嫁入公卿之家。此时日本国内以学习唐宋语言为荣,现代日本人把这称之为“衣冠唐制度,礼乐汉文章”。刘旭能听懂这种模糊宋语,但这种日式俳句,似乎不符合宋人的欣赏习惯。时穿正琢磨怎么回答,一个吟诵诗句的声音解了围,只听路边一个读书人模样的汉子高声吟诵:“梅花谢后樱花绽,浅浅匀红。试手天工。百卉千葩一信通。余寒未许开舒妥,怨雨愁风。结子筠笼。万颗匀圆讶许同。”吟诗之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身边还有另一位同样年纪的年轻人同行。他一边吟诗,一边用充满鄙视的目光看着这三个只管喝酒,盗贴前人诗句的貌似现任官员。他这首词做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完全有资格嘲笑盗贴者。“咦,此何人哉?”黄爸与刘旭对此人的大才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才子呀,这词做的……别说我喝了酒,就是我不喝酒也做不出来呀。“赵师侠,字介之,太祖子燕王赵德昭七世孙!”时穿低声念叨。这个人有名,不是因为他的诗词与才学,而是因为他在《东京梦华录》上题过跋。而后者是研究宋代民情的主要参考书籍。“燕王赵德昭子孙,不是居住在新淦(今江西新干)吗?”听了此人诗词,黄爸与刘旭先是上前搭讪,按照文人之间的礼节彼此寒暄着,等轮到介绍时穿了,时穿高声这样说。什么,燕王子孙……黄爸刘旭被吓了一跳。然而,让他们更吃惊的是赵师侠便显得很淡然,他平静的回答:“陈年往事,还提它做什么……来,我给诸位介绍,这位是舒王,恩授承事郎,王宜之。”承事郎这官衔与承信郎平级,都九品。一位王爷头上顶着九品官衔,这在宋代不奇怪——此人是王安石玄孙,舒王的爵位是从王安石那里承继过来的,只是一个虚衔,承事郎则代表朝廷给他发的薪水——九品官薪水。此人的父亲,前任舒王一辈子也只做了个实职九品官——主管盐储仓库。在宋代,爵位并不是作威作福的保障,在这个时代,爸爸是王安石,还比不上爸爸是李刚牛叉。“海州时长卿,我听说过!”王宜之笑着寒暄:“你编的那几本女书,虽然褒贬不一,但总的来说是教人学聪明的,女子学了,令家业兴旺倒是可以预期。”“那当然呢!”对方交往的都是王爷级别的家伙,刘旭黄爸神态更恭敬。但刘旭听到王宜之的话题,心中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他忍不住插嘴:“我刚刚替家中幼弟求聘时家女娘……嘻嘻,幸而得获许可。”“恭喜恭喜!”赵师侠王宜之一起拱手,随即,赵师侠回答:“在下偶游海州,听说樱花十亭各具特色,忍不住过来游玩……时兄这是出门登高吗?”赵师侠是个喜好“奇巧y技”的家伙,他关注的不是科举文章,作为一个富贵闲人,他对市井百态比较有兴趣,要不然他不会在《东京梦华录》上题跋。对于这样的家伙,时穿毫不忌讳,他略作羞惭的回答:“惭愧惭愧,胡乱摆弄的东西,没想到入了方家法眼。”赵师侠的眼睛陡然瞪大了:“我竟不知道,这居然是承信郎的手笔。”“是我徒弟的!”时穿谦逊的回答,马上又补充说:“都是我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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