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颢甩了甩喷壶里的水,转身走了,壶嘴里的水滴滴答答流到地上,一条蜿蜒曲折的水迹。鲍皇叔望着男孩离去的背影,怔怔地,将最后一个辫子一把揪开,重重地吐了口粗气,转头看向玩得正欢的两个孩子:“一家子大嘴巴!”对不起,我爱你哥哥爱你终于解除禁言了,在宇文颢的小说里活跃的像条鱼,游来游去的,把宇文颢之前写过的所有侦探小说都看了个遍,每章都留言、打赏,言语风趣幽默,对作品里刻意隐含的一些喻义,分析的头头是道,这让宇文颢大有如遇知音、相见恨晚的感觉,甚至有些读者也喜欢看他的分析,居然成了哥哥爱你的粉丝,直接喊话让他也写部小说,大家一定会去捧场。从网站的后台查到哥哥爱你的收藏作品,他只关注宇文颢,别的写手一概没有,这叫宇文颢不禁更加纳罕,这人,独爱他一份啊?宇文颢的笔名叫狄阁老,从小就喜欢看狄仁杰探案,对他来说是一切悬疑推理的启蒙,哥哥爱你催更的时候,总叫他狄兄,今天还更吗?宇文颢不常回复读者的评论,沉默是金的本性早已把自己养成了一只万年潜水龟,但碰到哥哥爱你深入人心的点评时,会给他加个精,再比个心,也就这样了,原先想私下里结识一下这位哥哥爱你,但他过于的活跃,令宇文颢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管是在二次元还是三次元,对于突然贴上来、又好出风头的人物,一概规避三尺。但是,有些人想规避也来不及了,隔壁那位哥哥还在眼巴巴地等着他过去送饭、补习英文,这些都是承诺,即便大瀑布去不成了,宇文颢也不想先做那个食言的人。有些事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自作多情的事也该适可而止了。拎着食盒按响鲍皇叔家门铃的时候,宇文颢松弛了一下面部肌肉,告诉自己,一切如常。进了门,宇文颢先告诉鲍皇叔,今天只送午饭和补习英文,晚上要和同学聚餐,补完英文他就得马上走,多给鲍皇叔带了两份三明治,抱歉,不喜欢吃也得凑合着,谁叫他生活在多伦多。鲍皇叔眨巴眨巴眼睛,扫描了一遍宇文颢的每个细微表情,哦哦了两声,也没多说什么。老师的待遇倒是铺满了一桌子,水果茶点,各色零食,鲍皇叔托着老腰也没歇着,宇文颢淡淡地说:“下次来补习,别准备这么多东西了,我是来上课的,不是来喝下午茶的。”鲍皇叔推开院子的玻璃门,甩过来一句:“我准备我的,你爱吃不吃。”天气晴好,暖风熏人,俩人将课堂挪至院子里的花架下,前些日子买的花陆陆续续都开了,幽送芳香,基德卧在鲍皇叔的脚下,打着哈欠,甩着尾巴,懒洋洋地听着宇文颢不断地纠正鲍爸爸的一个单词发音:phenonon(现象)。这个词最难的就是发音,为了让鲍皇叔听得更真切,宇文颢不由自主地向学生靠近。鲍皇叔为了让老师也能听清楚,每念一遍,就凑得更近一些。phenonon!phenonon!不对,再来……几分钟过去了,宇文颢抽出纸巾擦了擦脸,都是鲍皇叔喷出的口水,这个词还是没有过关,今天鲍皇叔的舌头格外笨,平时语感很好的。老师辛苦了,学生乖巧地给老师的茶碗续上铁观音。“这个词是有点难,多练习几遍就行了。”宇文颢端起茶,抿了一口,鲍皇叔又递过来一块剥好的小蟹饼,老师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一口一口地吃着,蟹饼是江南糕点,小时候韩女士也常给他买,也不知老腰不好的鲍皇叔是怎么把它从五里外的华人超市搬运过来的。老师原本话就不多,现在更是有事说事,没一句多余的,学生也不怎么贫了,偶尔说笑两句,还得留意老师乐不乐意回应。“有个词更别扭,一般人都说不出口。”鲍皇叔拨弄着盘子里的蟹饼,瞄着宇文颢说。宇文颢抬起眼皮:“哪个词?”“rry……”鲍皇叔小心翼翼地发着音。宇文颢叼着蟹饼停了停,继而又慢慢地啃起来,一点一点地咬碎,并没有接话。“rry……”鲍皇叔定定地望着老师,又说了一遍,声比风柔,还用膝盖轻轻碰了碰宇文颢的膝盖头。“youdidn’doanythgwrongtoapologize”(你没有做错什么不需要道歉)宇文颢轻声回应着。“颢颢……”宇文颢看向他,反问道:“知不知道还有一个词更难说出口?大部分人都不能将它准确地表达出来。”学生靠近老师,虚心请教:“哪个词?”宇文颢沉默了会,缓缓地开口:“自己想。”鲍皇叔敏思苦想了一会,不得不放弃:“想不出,你告诉我。”宇文颢站起身,收拾桌上的课本:“想不出来就别想了。”“老师,你怎么还留一手呢?”“所以说你是学生,我才是老师啊,告辞。”“诶,你先别走,告诉我哪个词,我好好练练,下次你检查。”“不用了。”“白老师……等等。”宇文颢回过身来。鲍皇叔搓着两手,喃喃地开口:“那个……我的风信子,开不了花了。”宇文颢皱了下眉,望着这个眼珠微转的男人。“没留神,基德把花盆里的土刨了,吃了花籽……”嗤,一只连肉罐头都挑剔的猫,居然肯吃土?宇文颢看向地上的基德,基德眯了眯眼,把脸撇向一旁。鲍皇叔一指宇文颢:“你赢了。”宇文颢思考了片刻,说:“我的也还没开花。”鲍皇叔却说:“但你的还有希望啊,我的彻底没戏了。”宇文颢点了点头,转身要走。身后的鲍玄德忙问:“那怎么着啊?”“什么怎么着?”宇文颢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男人的伎俩全部落入眼底。鲍皇叔一摊手:“我给你烤馕吃啊?”风带着花香,从两人间吹过,熏人欲醉,四周的玫瑰已经绿叶抽新,长出小小的花苞来……几只蜜蜂嗡嗡地飞着,基德站起身,踱到爸爸的脚下,蹭来蹭去,时不时望着站在不远处的宇文颢。“嗯,等你腰好了再说吧。”宇文颢匆匆离去。鲍皇叔站在庭院里,吸了口满是花香的空气,脱口而说:“phenonon!”发音相当的标准。又低头去看基德:“切,比他说的好,对吧儿子?”基德喵了一声,十分赞同,反正跟着爸爸过日子,脸什么的,都不重要。租车群里那笔无人响应的订单,宇文颢接了过来,群主顿时给他发来一个大大的赞,春假的生意实在太好,宇文颢给了最后一个圆满。没有什么同学聚餐,也没有待在家里的必要,这个春假,还是挣钱的命,挺好。从机场回来已经很晚了,躺在床上横竖也是睡不着,打开自己的小说,读者的留言看了好半天,有一条是这样说的:空空道人也太色了吧,不管男的女的,见人就撩,他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哥哥爱你回复他:见人就撩是表面现象,不是不喜欢,只是还没有碰到真正值得喜欢的那个人。宇文颢嗤笑,这次哥哥爱你解读错了,他笔下的这位空空道人,就是个纯粹的下流胚子,见一个撩一个,都爱,也都不爱,海王中的海王,不是什么言情古偶里的风流王爷,最终脱下风流的外衣,内心独爱女主一人的童话故事。心念动了动,宇文颢回复哥哥爱你:世上有个词很难说出口,世人大多数人也不能将它准确的表达,何况一个有脑无心的空空道人。不少读者都在问:什么词?还有不少乱猜的:借钱?上床?我没种?我时间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