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房的时候,一起给的,我懒得拆开。”宇文颢拿过钥匙,寻摸着开启一档,鲍皇叔马上也明白了:“你想吓走他?”“对,如果屋里有人,听见车库门声,知道主人回来了,那还不跑?”“万一,丫来不及跑,藏在屋里某个角落,趁我睡着了……”“所以我们给他时间跑啊,十分钟后再进屋。”“你,你还挺鬼的。”这句话,宇文颢听得出,鲍皇叔没带任何揶揄,应该是由衷地赞了下。鲍皇叔望着自己的家,微蹙浓眉:“如果真是摸空门的,这是盯上我家了吗?为什么老来?”宇文颢叹了口气,指了指鲍皇叔的宅子:“你看,当整条街都亮着灯时,就你家黑着灯,垃圾桶这么晚了,还没收回去,说明家里没人,他们这些人都提前采点的,你是新搬来的华人,家里肯定不少现金,又是一个人住,真要被发现了,也好对付。”“那我以后怎么办?”新移民虚心向“老移民”请教着。老移民也不吝赐教:“这段时间,你晚上不管出不出门,面街的那盏灯都开着。”“你晚上也开吗?”“睡觉就关灯,我除了白天上学,晚上基本不出门。”“哦,还挺乖的。”还是忍不住白了鲍皇叔一眼,宇文颢继续道:“我要是出去跑活,车库灯也会按时开启的,对了,你车库灯为什么老黑着?开开。”“跑活?什么活?”“不关你事。”“好的,我多余问,开多久合适?”“一夜,那个是可以设置时间的,你就设定从晚7点到早7点。”“还有什么?”“你门前的射灯怎么就两盏?”“坏了几个,我还没来得及换灯泡。”“这些小事上别懒,这里的路灯间隔都很远,大家晚上亮这些灯,自家方便,也方便着别人。”“好的,真是个美好的国度,还有吗?”宇文颢想了想:“暂时先这样,要真碰上了,还得报警。”“躺在地上,临终之际再报警吗?”宇文颢越听越觉得这家伙语气不对味。“诶,我能问你个事吗?”鲍皇叔一脸认真的样子。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要想打败别人的无聊,就得比他还无聊,宇文颢望着寂静无人的街,冷冷地说:“阿玛尼。”鲍皇叔那端静了静,突然扑哧一笑,也有点无奈:“哟,您还挺惦记这事,谁问你香水了?”宇文颢的脸瞬间一热,心头奔过一只掉队的羊驼,面上依旧保持无感:“那你问什么?”鲍皇叔似乎斟酌了下,然后低低地开口:“之前住这的那个老太太……究竟是怎么死的?”宇文颢转过头,目光打向鲍皇叔,此时的男人,也正幽幽地回望着他。夜里的星星会眨眼关于库伯太太的死,警方最后的结论,没有给人们带来一点新鲜感,她死于心梗猝死。宇文颢原以为,库伯太太从渥太华看完女儿回来,可能会找自己去机场接她,但是库伯太太一直没有联系。库伯太太是在宇文颢出发去加东的第二天回来的,正好在机场碰到了送朋友的威尔先生,便搭他的车一起回来,顺便去他家接基德。可能旅途劳累,也可能见到小外孙心情激动,总之,回到家的库伯太太,第二天在给自己做晚餐的时候,那颗老旧的心脏终于带她走完了这漫长的一生,也许病发的太快,她都来不及打开总是随身携带的急救药,据说,在尸体不远处,警方捡到一个滚到角落里的小药瓶。“是库伯太太。”宇文颢轻声更正鲍皇叔对她的称呼,然后问:“警方的调查结束了,是心脏病突发,房产没告诉你吗?”“说了。”“那你还来问我?”“这只是官方的说法,我只是想,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是我不知道的。”瞥了眼隔壁的男人,宇文颢一时迟疑,拿不准鲍皇叔是否知道库伯太太死后十来天才被发现的……不过,这又能怎么样呢?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买了所谓的凶宅,还在乎死了多久或者是怎么死的吗?库伯太太去渥太华的那些日子里,宇文颢每星期都会推着除草机,为她修剪草坪,给玫瑰花浇水,基德不在,库伯太太将它委托给了威尔先生一家,他的小女儿,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总是抱着基德,摇晃着身体,唱歌给它听。有次看到基德在小女孩的怀中挣脱不开,大脑袋随着她晃来晃去,头要掉了似的,一脸的生无可恋,宇文颢多少有点同情它了。同时,他也感谢库伯太太只是叫他除草,如果还要照顾基德……宇文颢为难地想,他该怎么拒绝她呢?半个多月了,库伯太太一直没回家,宇文颢最后一次帮她除完草,锁好院门,就收到了租赁群发来的一份订单,加东五日游,一家四口,国内来的,还是老乡,宇文颢毫不犹豫地抢接这笔订单。加东,加拿大东部一条火热的旅行线,五天,时间不长,离下一个除草日,还有些时间。事与愿违,宇文颢觉得这次出门前,应该翻翻黄历,肯定醒目地标注:不宜出行。先是他换的二手车,坏在路上,那是为了接更多的订单,特意换了辆七人座的商务轿车,对这车他还不太熟悉,自己不敢下手修,只好等在蒙特利尔荒寂的公路上,心急如焚地盼着抢修队的到来。一家四口,夫妻俩带着两个孩子,初次来加拿大,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抱怨宇文颢。修好车,再次出发,宇文颢以为一切都会顺利起来,结果在魁北克的小镇吃法餐时,其中一个孩子对蜗牛过敏,呼吸困难,送到医院紧急抢救,这次夫妻俩不想再忍,抱怨、指责,淹没了宇文颢……宇文颢再一次心急如焚,还有愧疚,夫妻俩英语一般,法语更是一句不懂,看着宇文颢在医院里忙前跑后,两人到最后也只能满脸挂着倒霉相,不好再责备他了。加东五日游,最终变成了加东十日救苦救难游,孩子平安出院,宇文颢同他们商量,这次旅费他来负责,免费带他们多游玩几天,夫妻俩见孩子没事,总不能白花钱来一趟加拿大,便同意了。再次回到多伦多,还好,库伯太太家的草还没超出标准高度,宇文颢急忙推着除草机过来,库伯太太似乎还没回来,但是……餐厅玻璃门上的百叶窗却开着,宇文颢喊了几声,没人回应,于是,放下除草机,迈上台阶,走到玻璃门前,一边唤着库伯太太,一边往里寻看,然后发现倒在地上的库伯太太。急忙推开玻璃门,宇文颢被一股馊豆腐味呛到了,还有库伯太太耷拉在地的,松懈的皮囊……见宇文颢半天不吱声,鲍皇叔性感的低音炮再度响起:“我听说,那老太太,哦,那位女士,死了好久才被发现的……而且,发现她的人,正好是你?”这样的事情稍微在附近一打听,都会知道,只是才搬来两个多星期,英语又一般的鲍皇叔,居然知道的也不少。“对,是我发现的。”看向鲍皇叔,宇文颢问:“你是怎么知道的?”鲍皇叔没理会这个问题,如水般的目光轻轻涌向宇文颢,慢声细语中,透着一份小心翼翼:“你当时,一定吓坏了吧?”一阵沉默,从发现库伯太太的尸体到现在,从警察到邻居,甚至住在附近的同学、老师,他们都问过宇文颢那天的事,警方例行调查,问的都是关于案情的,更多人对库伯太太的死则表示遗憾,也觉得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所住的社区,感到有些可怕,也有人问过宇文颢,你害怕了吗?语气和神态,令宇文颢不胜其烦,一句“还好”带过,人们的好奇心得到些许的满足后,纷纷议论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