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很大的建筑物横跨在街道下坡处,百叶窗敞开着,浓烟正从烟囱里冒出来。门旁支架上挂着一盏灯,正在随风摇摆,灯下一个女人坐在倒扣的水桶上,抽着一根烟斗。我看了吉普一眼,他点点头,跟在我身后。
&ldo;不好意思打扰下。&rdo;我对女人说。她没说话,只从烟斗里喷出一口烟作为回应。&ldo;您是这家旅馆的老板吗?你觉得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来交换一餐饭一张床?只要一个晚上。&rdo;
女人呼出一大口烟,似乎再次表示同意,我强忍着没有咳嗽出声。接着她站起身来,把烟斗挪到一旁,拖着笨拙的弓形腿往后退了两步,在门廊让出空地让我们进来。&ldo;这不是旅馆,&rdo;她说道,&ldo;不过我确实经营着这个地方,我觉得可以雇用你们。&rdo;
我们向她道谢,迈步而进。她的腿虽然扭曲,走路却很快。低矮的门厅里点着蜡烛,那个女人一脚踢开侧间的门,把我们领进去。
&ldo;往里面走。你们俩把衣服都脱了。&rdo;
这次是吉普站了出来。&ldo;我们不是找那种工作。对不起,我们理解错了。&rdo;
吉普试图从她肩旁挤过去,我拉住他的手。女人笑了。&ldo;别犯傻了。这里不是寻欢作乐的地方。不过,你要是以为这副德行就能进到我的厨房,那你们确实理解错了。赶快进去,我的厨子会给你们弄水来。&rdo;
她走出去,在身后把门带上。吉普看着我问:&ldo;门没锁,我们要走吗?&rdo;
我摇摇头。&ldo;我觉得她没问题。这个地方感觉还可以。&rdo;
&ldo;但你不知道这里是干吗的。&rdo;
我又摇头。&ldo;只要他们给我们饭吃,我基本上不关心这个。&rdo;
我们听到门外有人在发号施令,几分钟后,一个围着红色头巾的年轻女孩拎着一桶水走进来,把水倒进火炉旁的木制浴盆里。她又拎了三趟水,最后一次进来时扔给吉普一块肥皂。&ldo;老板说你们可能需要这个。从你们的外表看起来,老板说得没错。&rdo;
我们在旁边等着水逐渐加热,能够好好洗个澡,这对我们来说太诱人了。吉普把肥皂递给我,然后转身背对着浴盆笔直坐着,我脱掉衣服,迈进温水里。浴盆很深,如果我把膝盖收拢到胸部,身体再往后靠,就能把头完全浸到水里。我在水面躺着漂了一会儿,但尖瘦的骨头戳在盆上令我疼痛不已,于是我开始洗身上的泥污。肥皂在温水里没什么泡沫,但我使劲擦洗,直到皮肤上的数层污垢全部洗净,变成奇怪的粉红色,看起来我都不太认识自己了。我也搓洗了头发,直到它们在我手中不再嘎吱作响为止。
门再次被推开,我蜷起身想藏在盆里,结果脑袋重重撞在盆沿上。但年轻女孩这次没有进来,只扔进来两条毛巾和一摞衣服,然后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了。
&ldo;你能把毛巾递给我吗?&rdo;我强忍着笑,看着吉普彬彬有礼地挪到毛巾旁,然后又挪回来,始终背对着我,连把毛巾扔给我时依然如此。
&ldo;噢,天哪,我不是要躲着你,不让你看见我的身体。&rdo;我说着走出浴盆,把浴巾裹在身上,&ldo;你知道我有两条胳膊,我想象不出来,我的其他地方还有什么出奇的。&rdo;
&ldo;抱歉。&rdo;他低声说,但在我捡拾女孩留给我们的干净衣服时,他仍把目光转向一旁。我穿上衬衫和裤子,然后在他的帮助下,用我的旧衬衫再次把胳膊绑在身上,最后套上一件厚厚的套头衫遮在外面。
吉普捡起另一条毛巾,站起身来,看了看浴盆里的水。
&ldo;对不住,水实在太脏了,&rdo;我感到一丝窘迫,&ldo;不过,至少现在水暖和了不少。&rdo;
尽管我先前一直在戏弄他,但当他脱掉衣服开始洗澡时,我也跟他一样,一直背对着浴盆。然而,房间里的声音却有一丝奇妙的亲密感。我能听到每一次水花的飞溅声,还有他的手肘和肩胛骨撞在浴盆上的回响。然后是毛巾在他身上的摩擦声,以及衣服套在身上的声音。
在我们穿鞋的时候,抽烟斗的女人没敲门就直接进来了,上上下下把我们打量一番。&ldo;这还像点样子。现在到厨房来吧,你们的脏衣服先丢在这儿,我们会把它们洗干净。在任何人开始产生怀疑之前,最好先把那些马毛处理掉。&rdo;
吉普和我对视一眼,乖乖跟着她走出门去,经过一道长走廊,踏进一个嘈杂的房间,里面到处都是煮饭的声音。两口锅悬在一个大灶台上冒着蒸汽,另一个灶台上,一堆体积较小的锅在金属支架上冒着气泡。系红头巾的女孩正在切胡萝卜,菜刀切在案板上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烟斗女人毫不客气地把我们从头到脚审视一遍,说道:&ldo;看起来在你们两个中间,有一个能给我好好干上一天活。不过我想,没吃东西之前,你们是干不了什么的。希望你们还记得怎么吃饭。&rdo;她似乎认为我们瘦成这个样子,是对她人格的侮辱。她一边说话,一边用布隔着把一口大锅的锅盖掀起来,用勺舀了两碗汤,再往每只碗里插上一只汤匙。&ldo;你们把这些吃完以后,&rdo;她说着把碗推到我们面前,&ldo;就去洗土豆。当然,这些土豆可没你们刚才在门口晃悠时那么脏。&rdo;
说完她离开了。我们坐在墙边矮凳上开始吃饭。虽然碗里的东西烫得要命,我们还是狼吞虎咽一般,由于吃得太快,我的胃都开始痛起来。我大口大口地吞着蔬菜,把碗舔得一点儿残渣都不剩。吉普坐在我旁边,把碗放在膝盖上吃,跟我一样把碗扒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