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办法!
他爬在沙窝里,拚命地蹬两条腿,一直蹬到全身出汗了,这才站了起来。
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到窑洞去看看。他想,如果老七头还在的话,至少也会从这茫茫沙漠里,给自己指出一条路来。
他来到窑洞门口,也学着小黑蛋的样子,先蹑手蹑脚地靠近洞口,趴在墙上听听,听听里面有什么动静没有,然后,又先伸进半个头去瞧瞧,瞧瞧洞里是不是还有人藏在那里。
他听了一会,没听出什么动静,看了一会,什么也没有看见,只觉得屋里黑洞洞的。于是便大着胆子,走进洞里。
可,真奇怪啊,为什么洞里什么也没有呢?
他在黑暗里向四下摸索,嘴里不断地轻声喊着:&ldo;老七叔,老七叔!&rdo;
可是窑洞里静悄悄的,没有回音。
&ldo;老七叔!老七叔!&rdo;他把声音放大了一些,还是没人应声。
&ldo;老‐七‐叔!&rdo;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怆和失望。
传到他耳边的,依旧是他自己的喊声。
他伸手摸摸炕上,炕上还是那领又凉又破的芦苇席子,还是那床棉花都卷成一球一球的破棉絮。他摸摸门边,门边还是那只三块石头支着的破铁桶。
想不到上午还挤得满满的小窑洞,现在已经变得这么冷清,这么可怕!
面对着这个空空的窑洞,小司马难过极了。
老七叔也不见了,为什么连老七叔也不见了呢?
面前这么大的沙漠,往哪里走才对呢?……
小司马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那半弯月儿的寒光,便透过飞扬的沙尘,照进了窑洞的门口,照上了四只空空的红色泥碗,照亮了那个上着一层黄釉子的陶钵。
那个陶钵子已经被踢翻了,钵子的旁边乱糟糟地撒着一滩沙蒿和苦豆子!
那个对人一直粗声粗气的老七叔,原来自己吃的是这些东西啊!小司马尝了尝又苦又涩的苦豆子,眼泪不由地滚落下来。
于是他耳边又响起了老七头的声音:&ldo;赵老大,赵老二,这糜子粥里有毒吗?&rdo;
&ldo;我去看看骆驼,……&rdo;
啊,到现在他才明白,老七叔并不是出去看骆驼,而是到窑洞外面通朱王堡的那条路上,为他们四个人去望风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定要把密码情报送到高台的愿望,象一股不可阻挡的热流涌到心上!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猛地想起赵二哥无意中说的几句安慰他的话:&ldo;……说远也不远。你不是见到前边那座大沙山吗?沿着山脊下去,就能见到一蓬马莲草,那里有个滴滴泉,再沿沙山对直地住西走三天,就离高台不远啦!&rdo;
他心里的那盏灯更明亮了!
他从土炕沿上站起来,毅然地走出窑门,向灰朦朦的远方望去。又一步一步向大沙山走去,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前面迎接他的将是什么?他一点也没去想……
第十四章二十六个脚印
小司马爬过土山,石山,竹山,草山,也爬过空气稀薄气候变化无常的大雪山,象这样的大沙山,却还是第一次爬呢。开始他对爬这座大沙山一点也没在意,心想,我连雪山都爬过来了,还怕这大沙山吗?谁知爬这大沙山和爬别的山可不是一路劲,爬别的山,脚踩下去是实的,有个蹬头,不管怎么累,爬起来干净利落;可爬这大沙山,一脚踏上去,软固溜溜的,腿都能陷进半截子去。有时立脚不稳,&ldo;出溜&rdo;一声,顺着陡坡,又溜下好远。所以不一会工夫,小司马便累得满身大汗,两条腿象绑上了两个大铁墩子,往前上一步,都非常困难。
风渐渐小了,月儿己经落了,窑洞那边,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在一片白沙中间,隐隐约约分辨出芦苇滩的一抹暗影。
他在沙脊上坐了一会,觉得气平和些了,便又站起身,弓着腰,一步深一步浅地往沙山顶上爬去。
天已开始发亮,东方,那沙漠的边沿,在一抹深蓝的颜色上,已渐渐出现一缕明亮的深红,那深红又渐渐幻出许多颜色,就象有一只无形的梭子在天边抛掷着,把一根根彩线,织进这黎明的天空一样。
天亮了,要炔些走啊!
小司马站在沙山顶上,往下一看,这面的沙脊更加陡削。他忽然想起过雪山时下山的情景,便躺在沙脊上,闭上眼睛,顺着沙山的陡坡滚了下去。
这个办法果然不错,没费多大劲,就已经滚到沙山底下了。
说巧也巧,一睁眼睛,便看到离身子不远,果然有一蓬马莲草。于是他急忙爬起身来,用军帽拍打着全身,把灌到嘴里、耳朵里的沙子清除干净,便来到那蓬马莲草旁边。
把马莲叶子分开,发现那草根下真的藏着一眼小泉,正一滴一滴住外流水呢!他伸出两只小手一边接水喝着,一面想道:这大概就是赵二哥说的滴滴泉了。
一片浓重的红色,抹遍了大沙山的尖顶,太阳出来了。小司马无心多留,照着赵二哥说的话,沿着那大沙山的山根,一直朝西走去。
他往前走啊,走啊,只觉得越走沙漠越深,开始还能看到有几棵梭梭,几墩红柳,有时还能惊起一群沙鸡,&ldo;扑啦&rdo;一声,往远处飞去。可是,走了一阵以后,梭梭,沙鸡便看不见了。渐渐地,他的目光所及,再也看不到一只飞鸟,再也看不到一棵小树。在他面前,只有两种颜色,那就是蓝色的天空和金色的沙浪,在这广大的天地之间,只有听到自己的呼吸,才感觉到生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