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止歇,狼群缓缓站起,然后潮水般退去。如果不是满地尸体、处处鲜红,几乎难以想象方才这里进行了一场血战。
而天地间再次恢复了寂静,狂风眨眼间吹散了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发出低沉的呜咽声,昭示着和平降临。
阿岚忽然&ldo;哇&rdo;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从山坳顶上挣扎着扑下去,吓得展昭冲上去一把将人接住。而对方则立刻手脚并用死死搂住他,压抑的哭声一下一下撞着展昭的心。
&ldo;……好了、好了,这不是没事了吗。&rdo;展昭干巴巴地安慰着,几乎手足无措。
阿岚哭得不能自已,她方才是真的以为展昭要死了,哪怕峰回路转,也仍旧无法抹去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撕心裂肺的痛苦。展昭只能将就着把人抱住,其实他身上溅满了鲜血,此刻实在不想和阿岚亲近。他希望阿岚能干干净净的。
终于等阿岚哭完了,她才想起来要给展昭包扎伤口,并且严词拒绝了对方先给她处理伤处的提议。其态度之决绝,几乎让展昭觉得自己师威难振。
火堆早已熄灭了,但是两人的眼睛都已适应了黑暗。阿岚半倚半靠在展昭怀里,小心翼翼地将他伤口附近的衣服剪开,用棉布沾着烈酒擦拭伤口。她还孩子气地说:&ldo;痛了就叫出来,我会尽量轻一些的。&rdo;
展昭:&ldo;……&rdo;他现在挨得阿岚太近,下巴擦着她的发丝。然而阿岚现在沉浸在强烈的情绪中,根本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超出了礼数所能容忍的范围。
好在酒沾到伤口的瞬间所带来的刺痛足以让人清醒,展昭的手臂绷得像是铁一样硬,却连眉头都不肯皱一下。阿岚垂着头仔细地擦拭着伤口附近的血污,忽然微微偏头从下往上看了展昭一眼。不知是那偏头的角度,还是那一瞬阿岚柔和的眼神,展昭的呼吸顿时沉重了起来。
&ldo;痛?&rdo;阿岚立刻放轻了动作,以为自己弄疼展昭了。
展昭的喉咙发紧:&ldo;不痛,你快些。&rdo;
&ldo;哦。&rdo;阿岚老实地答应,然而动作仍旧小心翼翼。这样折腾了半天,才结束对展昭的折磨。
展昭缓缓吁了口气,混乱的头脑差一点想不起来阿岚的腿也有伤。他哑声让阿岚坐好,然后把她的腿轻轻搁在自己膝盖上,先检查骨头有没有受伤,然后这才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伤口。
然而展昭的手却一直在微微颤抖,方才面对狼群都坚定得好像磐石的神经这会儿变成了风中的蛛网,不断剧烈抖动着。
阿岚并没有展昭那份忍功,不住地倒抽着冷气,发出&ldo;嘶嘶&rdo;的声音表示疼痛。她越是这样,展昭的手越是抖得厉害,一瓶伤药竟撒出去了一多半。
好容易将伤口包扎好,展昭立刻放开阿岚起身,往外走了几步。他尽力调整着呼吸,望着居然已经发白的东方,低喃道:&ldo;天亮了。&rdo;他忽然回头,望向隐在半明半灭之中的阿岚,说道:&ldo;起来吧,我们立刻动身入谷。&rdo;
第53章入谷纪
在阿岚的坚持之下,展昭没有将她背起来,而是任由她像个小瘸子似的拄着棍子往前一蹦一跳。而他则尽力放缓脚步走在阿岚身边,希望在这个固执的小姑娘一不小心摔倒的时候能及时扶住她。
不过出乎展昭意料的是,阿岚跳得格外的稳。也许是这几个月来她真的下苦功去练轻功了,虽然离飞檐走壁还有一定距离,但是下盘功夫已经合格。一口气跳了几十步之多,阿岚也未曾因此而乱了气息,只是吐气略有些沉重。而她的伤腿则微微弯曲着,脚并不着力,每次跳的时候都会在地上留下一深一浅两个脚印。
阿岚每一步都格外小心,并不想因为自己再给展昭添任何麻烦。刚才的那一战令阿岚真正意识到自己距离展昭的差距,这一认识虽然令人心中沮丧,但在沮丧过后也同样具用某种振奋的作用。她想起在东海岸时被展昭留在安全地带的自己,那时她只觉得心有不甘,明明渴望证明自己却又偏偏被当成保护对象,因此心中十分无力。然而现在,阿岚恍然有些明白贺洲……或者是那个顶着贺洲的脸的不知名的家伙,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还需要变得更强,才有资格站在展昭身边。而在那之前,任何不自量力的举动都只会给展昭找麻烦。
阿岚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浑身重新充满了斗志。
此刻天光仍旧晦暗不清,天空的颜色深沉而又阴郁。风声从响亮的哀鸣转为低沉的呜咽,地上的雪则微微折射出一种灰白色的荧光,介于光明与黑暗之间。某种巨型鸟类徘徊在上空,也许具有潜在的威胁,但是刚刚面对狼群进行恶战的两人都并不为此感到胆战心惊。从远处看去,山谷的形状似乎具有现实的意义,然而尘世的俗人却无法参透其中的奥妙。
在靠近山谷的过程中,阿岚一直有种钟声还会再次响起的预感,因此始终耐心等待着。然而山谷恢复了寂静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她感到隐约的失望,却也更加想要进山谷去一探究竟。
越靠近山谷,他们脚下的积雪就越松软,下陷的雪窝几乎能够没过阿岚的膝盖。她的伤腿有时也会不留神踢进雪中,在靴子上留下凌乱的雪泥。
这时展昭不得不提出来:&ldo;还是我背你吧,雪太深,仔细湿了裤子。你腿上还有伤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