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笑不得的杨慎行环臂斜斜倚在书房门外的廊柱上,仰头望着那个被树荫遮蔽的身影,轻声笑叹:“傻孩子,你要在树上过夜么?”
废话!不在树上过夜,莫非要在你床上过夜……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树荫中的沈蔚倏地背脊一凛,摒开脑中杂乱无章的思绪,嘴硬地向树下回道:“你才孩子呢!”
这是……宁可承认自己傻,也不承认自己是孩子?
“好,我们都是孩子,行不行?”听她声音发恼,杨慎行即刻让步。
这家伙放值后便一副如梦初醒却不能临阵脱逃的样子,僵着一路跟他回来,吃了饭便蹿上树去,仿佛躲在树上就没人会知她在这里。白日里那个威风凛凛执刀破门的巾帼形象已然破灭。
树上的枝叶沙沙作响,须臾后又传来忿忿的声音:“我不是!”
“好,我才是孩子,你是大人。”杨慎行抿唇不敢笑出声,装模作样的低头清了清嗓子。
“不如这样吧,明日到了鸿胪寺,我便发一道手令下传各院,声明沈大人今日随我回家,是公事公办,严令所有人不得误会……”
沈蔚倾身自树荫中探出半张心如死灰的脸,硬声打断他的话,咬牙道:“我虽读书不多,也听过什么叫‘欲盖弥彰’。”
不对,这厮分明是“欲彰弥盖”,只怕巴不得在手令上浓墨粗写标上一句“请大家使劲误会不必客气”!
奸计被戳破的杨慎行笑着抬指抚过眉心,思忖着今日是该见好就收还是该乘胜追击。
头些日子这家伙躲他躲得可狠,叫他险些以为当真来不及了。可她今日一听他受了委屈便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这又叫他的心中忍不住涌起劫后余生的窃喜。
他瞧得出当年之事在她心中仍是个结,只是她拒不肯谈,他一时实在不知最致命的问题究竟是哪一桩。
静默良久之后,杨慎行终究还是决定该放手一搏。
“我的双心佩玉,何时还我?”
他仰头的角度刚刚好,唇角笑意合宜,声调不疾不徐,话音中带着绵绵密密的温软缱绻,那一字一句的内容组合在一起,却犹如温柔刀正中枝头那人的心尖。
沈蔚慌张地又缩回去,不敢再与他直视。
许是久未得她回应,那好听到简直醉人的声音又软软破空而来,再问一回:“何时还我?”
“还你个大头鬼,没了。”沈蔚又恼又闷地将额头抵住曲起的膝盖,心中无限烦躁。
“没了是什么意思?”杨慎行面色一变,瞬间站直身瞪向树梢,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沈蔚一时无言,也不敢露面,只紧紧抱着双膝,任脑中混乱的思绪起伏。
她想,杨慎行他……大约还是对她有些情意的吧。
其实从许久以前她就隐约明白,她与杨慎行,根本不是一个路子的人。可那时年少轻狂,总觉只要他不讨厌自己,那仗着自己心中对他满满的喜爱,也是足够过完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