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番外:全昌平府能够解释猴子话的人不多,只有三个。花翠完全掌握着玉米的动作言语,能听懂十分之九。清泉县衙主簿送过来的歌姬,与花翠同班出身,也能解释玉米的话。唯独闵安是“再传弟子”,掌握精髓方面薄弱了些,需要靠猜测。至于李培南,完全是拿零嘴儿哄玉米比划,他的脑子强于三人,因此得以补全后天的不足。玉米一天的日常是这样的:晨起知洗漱,是花翠棍棒教养下的功劳。早膳时装样子坐在围椅里喝山药大补粥,效果同上。花翠不在跟前就会掀开碗,抓糖果子吃。早膳完毕追着闵安讨要零嘴儿,不给它,就嘬着手指站在马桩旁看闵安练功夫。闵安掉落下来会拍手吱吱叫。玉米:吱。闵安知道:“好”的意思。玉米:吱吱。闵安:招呼人的意思。玉米吱吱尖叫。闵安:它抗议。玉米:吱吱吱。闵安:说错了,需要再猜的意思。玉米:吱吱吱吱。闵安:没吃的了。玉米:吱吱吱吱……闵安:一定是李培南来了。玉米:……闵安:跟着李培南要吃的去了。等到零嘴儿到手,玉米蹿上檐头,一间间房子找将军。午膳回来吃瓜果,或者留在厨房里不回来。午后:继续找将军。傍晚:找李培南补充食物。掌灯:与将军打完架后带着羽毛回来。如果没薅到将军毛,晚上再战。晚上:在战斗。就寝时:带伤回归,觉得腹饿,吊进闵安臂弯里要吃的。吃饱后:洗洗睡了。化险为夷摘星楼事端可称为奇案,夺去了上十条人命,案发时,皇亲贵族齐聚摘星楼拈香祭拜天神,自上而下,依照品秩排满了九层楼宇中的礼堂,依仗及侍从悉数留在了楼外,禁军把守着护城墙。楼里,太史念过礼札,高声唱喏,九层金钟轰然敲击,幼帝放下香炷,手持五彩帛初献礼,摄政王李景卓紧随其后亚献礼,在袅袅烟香中端正叩首一记。待抬起头时,他就看见正前蒲团上的幼帝倒向一旁,嘴角流出白沫,脸色已然青黑。李景卓传令随行的御医进顶楼,吩咐李培南调派亲兵把守楼宇各层门户,将一众官亲显贵堵在了原地。禁军突见变故,纷纷拔刀结阵以待。监察御史彭因新以为李景卓就此兵变反政,大声呼喝官员及侍卫们反抗,李景卓提着衣摆匆匆走下楼来,又不便透露顶楼之突变境况,低声喝斥彭因新不得狂言惑众,彭因新看见楼外的带刀骑兵越聚越多,怎会听从李景卓的斥责,仍在大声叫嚷,最后,李景卓当着众官员的面扇了彭因新一巴掌,彻底让彭因新消噤了声音。李培南一直驻守在顶楼,御医忙活了一阵,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李培南跟前,拼命磕头,只说医术浅陋万死难逃其咎云云,祁连太后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过来,挣脱宫女的扶持,扑到摆放幼帝尸身的凉榻上,哀声痛哭。李培南走到楼外,朝下面飞檐角驻守的骑兵打了个手势,骑兵用黄旗打出旗语,将谕令层层传递了下去。不多时,骑兵哗啦一声拉开刀鞘,两两一组手持武器背靠背戒备,将九层楼宇外围防得密不透风。楼下,李景卓听到哭声渗落下来,沉声问彭因新:“知道事情严重了吧?”彭因新冷笑:“王爷质问我,对我发难,又有何用?”李景卓冷脸相对:“彭大人若是此时再添乱,本王绝不轻饶!”彭因新趁着抬手作揖时,嘴里冷哼了一下,并未答话。就在李景卓抬脚要朝顶楼走时,各层礼堂突然又传来惊呼声。他连忙派人查看,不多时就有消息回传上来:继幼帝离奇崩殂后,又有数十名贵族亲眷倒地不起,不待御医下药医治,竞相断送了性命。李景卓听得大怒:“究竟是何种缘由,惹得一个个亲贵薨殁,养个太医院是干什么用的!”可是即使砍了御医们的脑袋,也无法扭转摘星楼内连连暴毙的局面。李培南请父王上去陪护祁连太后,唤骑兵制服一众御医,将他们架到楼外看管,由此也救了他们一命。祁连太后哀伤痛哭许久,最后不能自持,见李景卓走来,竟一把拉住他的紫金袍下摆,哭晕在他眼前。李景卓扶起她的身子,喂过水闻过嗅盐,将她唤醒。随后,祁连太后便软怏怏地坐在凤座里,脸上兀自带着泪痕,一张丽容惨淡得失去了颜色。李景卓陪护一旁,走又走不得,留下来又觉不妥,只能依照规矩问了一句:“太后想如何发落后面的事宜?”幼帝尸身尚不能收敛,又是驾崩在祭礼上,香火还没熄灭,就要被白烛顶替,将礼堂置办成奠堂。若在往日,祁连太后势必应上一声:“一切听从皇叔的主张。”可是今天皇儿死得蹊跷,层层楼宇又被世子府骑兵把守,若她一个不小心,从明早起,华朝的乾坤说不定要翻个天,落在李培南手里。祁连太后立刻坐正身子,用绢帕抹去泪痕,哑着嗓子说:“请出太上皇诏书。”一名内侍低头躬身捧出一个黑金龙纹锦盒,将它恭敬盛放在凉榻枕头旁,再磕头三拜退下。李景卓一见太上皇退位前的诏书又被祁连太后请了出来,拿来压制他的势头,不由得头痛。他平生所惧的只有父皇一人,迫于远在海外的父皇的震慑力,又因要维系起皇家威仪,每当祁连太后使出请诏书这一招时,他总是不得不低头,向她退让一步。祁连太后手抚锦盒细细说道:“皇叔入朝之前,曾对诏书起誓,今后辅助我们孤儿寡母处理朝政,必然不生二心。哀家信皇叔多年,也未见出什么纰漏,只是今天这祸害起得蹊跷,不知哀家还能信皇叔一次么?”李景卓拱拱手,对诏书拜了一拜,以来表明决心。祁连太后起身盈盈还了一礼,移目看见皇儿孤弱身子平躺在凉榻上,眼中又有了泪痕。“既然皇叔已应允哀家,不如让哀家做回主,了断这桩祸事。”她所谓的了断方法就是提升监察御史彭因新做钦差,特判摘星楼案情,彻查事缘惩治凶手。李景卓虽被诏书压制住了势头,可是心里清楚着,若他放手让彭因新断案,指不定又会引祸上身,彭因新挨了他一耳光不说,只要有机会,那人铁定将矛头对准王府,搅乱时局成一锅粥。以他清泉县衙毕斯一案所见,彭因新没别的本事,栽赃陷害的本领却是一流的。李景卓朝李培南使了个眼色,李培南本是负手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样子,见父王示意得急,他想了想,才挪出步子来向祁连太后举荐了闵安,要求与御史台联手判案。彭因新冷笑,列数闵安身负命案罪状,尤其指明闵安罪大恶极,连连刺伤郡公主、杀害柳家娘子及萧家二小姐等凶行,言称不得起用狼子野心之人。李培南素来只用冷硬手段对付彭因新,此时在祁连太后跟前,却不能随心意去整治人了。彭因新就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躲在太后凤座之旁,只凭尖利嘴牙挤兑闵安,直吵得祁连太后不住皱眉。她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看向李培南说:“世子举荐的人,身上还未洗脱嫌疑,难以取信于在场官吏,不如另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