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子上没府衙没官差的,办案程序自然没那么严谨。林主簿昨日把人领会家中已经是破例,依照他那个性子,最怕这些东西晦气误了他的官运,不可能允许尸体放家里。安琳琅想想听了门房的建议,跟方婆子两人绕到林家后门去。
果不然,桂花婶子的尸体被抬出来了。因着案子没查清楚又闹出一桩,自然是得一起查。尸体不能随意就扔去乱葬岗或者存到义庄去,又不能放家里,林家人就拿了个木板摆在后门的巷子。如今鸿叶蹲在尸体旁边,正在查看着桂花婶子的面色和死状。一双剑眉皱得死紧。
林主簿也在旁边,不知两人刚才起了什么争执,他的脸色也不算好看。
“林主簿,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他张家也算不上什么。”争执其实也不算争执,不过是鸿叶建议林主簿查案之前先拿下所谓的张二公子。
林主簿虽然看不上张县令,但毕竟还在张县令手下干活。他查案可以,给受苦的人一个交代也可以。但让他为一个乡下妇人去得罪上峰,他一百个不愿意“话不是这么说的鸿叶公子。这做贼那脏,捉奸成双。说三年前的命案就是张二公子做的,也没有证据。我这要动张二,也得有个铁证才可。”
鸿叶自然知晓捉贼拿赃,但特殊地方得特殊手段。这个官宦子弟都敢肆无忌惮地杀人了,还跟他讲什么道义?道义是跟有道义的人讲的“那就找个仵作。仵作验尸。”
“武原镇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哪里能找得到仵作?”林主簿一口就否决,“大夫都没两个。”
没仵作验尸,没证据抓人。连控制张二的衙差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这破镇子上的小官岂不是一手遮天?
“没有就想办法找。你不是县城的主簿?县城总归是有的。”
……有确实是有,请不请得来,验出来又是什么结果,那就说不准了。两人于是就这般僵持着。无论鸿叶怎么说,林主簿就是不松口。
鸿叶是个暴躁脾气,这会儿也被林主簿打太极给磨得烦了。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桩明摆着的案子,只需要动动手就能查清楚。偏偏有人就是有这等本事,把容易的案子弄这般难缠。他年轻气盛,当下就想拿着证据自己查。然而他虽然是官家子弟,本身却没有功名。查案轮不到他。
“这件事你若没那本事处理,自有人会处理。”鸿叶站起来,那张白嫩的脸上都是阴霾“尸体别动,那间屋子也别动。剩下的事情你别管了。”
还别说,鸿叶是了解老爷子的性子的。桂花婶子死了的消息递到西风食肆,老爷子那边就不可能坐视不管。冲出西风食肆就指使欧阳正清快马加鞭,他这连行李都没收拾就赶往县城。镇上他说话不好使,县城里总有司隶台。他今日就多管闲事了,倒是看看这武安县的司隶台还管不管得?
老爷子那边匆匆上了路,选好四个奴隶的周攻玉将人交给方老汉,匆匆就来了这边。
他来的正巧,鸿叶还没走。安琳琅和方婆子溜边站在巷子里,林主簿脸色不大好看地瞪着地上的尸体。不管这妇人是不是真可怜,给他带来的麻烦却是真的不少。
“这是找仵作?”周攻玉缓缓地走过来,等站到鸿叶跟前,安琳琅才第一次惊觉他跟人高马大的鸿叶一样高!周攻玉理所当然地站到安琳琅身侧,淡淡道“往日看过不少杂书,对验尸略知一二。”
话音一落,在座之人面色各异。
安琳琅和方婆子鸿叶是诧异,林主簿则是疑惑。不过周攻玉也没太作解释,蹲下身解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脖子青紫充血,红肿的痕迹靠脖子往下。双眼眼珠凸出,眼白布满血丝。两手指甲缝隙里有碎肉,有几个指甲劈了。估计是挣扎的时候抓的。毫无疑问,这就是先被勒死,而后才吊上房梁。
周攻玉擦了擦手指,站起来“……查一下府上身上有抓痕力气大的男人。”
林主簿没说话。瞥了周攻玉许久,忽然问了一句“你是读书人?”
“算是吧。”三岁开蒙,五岁熟读四书五经,七岁以后拜入大儒曹成芳的名下修习君子六艺。虽然没有正经考科举,但读过的书比考科举的人还多。
“怪不得,”林主簿嘀嘀咕咕道,“你小子在一个小食肆当掌柜是屈才了。”
安琳琅眼睛悠悠地瞥过去。
片鱼专业户专职烧火打下手工具人周攻玉迎着她略显心虚的目光,淡淡一笑“碰巧罢了,关于验尸,我也只是略知皮毛。”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