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阳光懒洋洋的散了下来,透过中央的那棵高耸的葱郁的槐树斑驳的照在邢仲身上,微风拂过,枝叶之间产生了轻微的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宋玉进来就看见这副祥和宁静的画面,他吞了吞口水,修长的指尖紧紧地攥着,顿了顿,缓缓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邢仲闭着的眼睛,缓缓地睁开,看见站在自己面前挺拔俊逸的身影,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震惊。只是坐直了身子,探出指尖指向对面的位置,声音没有起伏的道:“坐……”
闻言,宋玉的将视线落在了对面的石凳上,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他两步踱了过去,撩起衣角,缓缓地坐了下去。
起初,两人都是沉默不语,空气中槐花的淡淡清香弥漫着,宋玉眨了眨眼睛,一朵不大的槐花串,忽然间毫无征兆的缓缓地落了下来,他探出修长的指尖,槐花像是有感应般的施施然的落在了他的掌心。
邢仲看着他优雅的动作,嘴角扯出一抹淡淡地笑意,伸手拿起石桌上的双耳铜壶,动作行云流水的倒了两盏酒水,缓缓地递了过去。
宋玉缓缓地抬起眼睑,看着邢仲挑眉的动作,将掌心的槐花轻轻地放在石桌上,伸手将他递过来的酒盏接了过来。手腕微微的扭动了几下,青铜爵中清澈的酒水摇晃了几下,泛着一圈圈的涟漪。
他轻轻地将青铜爵凑近鼻子下方,动作优雅的吸了吸气,淡淡地酒香味萦绕在鼻翼,他缓缓地呷了一口,浓郁的酒香味逗留在舌苔上,他微微抿了抿唇,凤眸不由自主的看向对面脸上带着笑意的邢仲。
缓缓地勾起了唇角,淡淡地声音响了起来:“邢兄,真的是好惬意……”
听着宋玉讽刺的语气,邢仲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轻轻啜了一口清酒,缓缓地将他们吞了下去,眉梢都刻着对所有事物的不屑一顾。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宋玉的俊颜,若有若无的叹息一声,开口调侃道:“宋兄今日前来,恐怕不止是想吃杯酒这么简单吧……?”
疑问的语气中,却透着十足的肯定。
闻言,宋玉垂下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他从小就是这样,根据自己的喜好,可以将所有的事物都分得相当清楚,可是自己在这一点上做的远远就不如他。
或许,自己那应该成为……虚伪……?
想着,他嘴角的肌肉抽了抽,心中不禁嗤笑一声,缓缓地抬起眼睑,目光炯炯的盯着正在斟酒的邢仲,一字一顿、慷锵有力的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去送送师父……”
听着他质问的语气,邢仲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倒酒的动作一顿,看着宋玉的眼神都变得奇怪了起来。须臾,像是整理好了语言,变不咸不淡的反问了句:“吾为什么要送?”
宋玉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握着青铜爵的指尖不由自主的攥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上面坚硬的菱角刺得手心生疼,印出了一点点猩红的血丝。可是他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看着邢仲的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问道:“汝在问……为什么?”看着他依旧无动于衷的样子,宋玉怒极反笑,痛心疾首的责备着:“汝难道忘记了老师是如何教授尔等学业的吗?汝有现在的成就,都是谁在背后支持你的?”
听着宋玉没完没了的责备,邢仲放下手中的青铜爵,与石桌碰撞发出一声闷响,他扭头意味不明的道:“原本道就不同,何以为谋?宋兄别忘记了,现在自己是该效忠与谁?若是汝在这样冥顽不灵,恐怕,下一个被流放的就是宋兄了吧!”
“现在这天下,就是一盘散沙,难道宋兄就甘愿做一个无名之辈?没有聚散流沙的心愿?”
“你……”宋玉闻言,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猛地在石桌上拍了一下,青铜爵中清澈的酒水受到震动,一下子溅了出来,滴落在了青灰色的石桌上,一点点的晕开。他恐怕是觉得没有在交谈下去的必要,气愤的起身,拂袖离开。
看着宋玉离开的背影,邢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石桌上,心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自从两人不欢而散之后,便没有多少联系,平日里偶然遇见,宋玉也会尽量避开与他正面冲突。
公元前282年,年仅十七岁的宋玉,由景差推荐与楚襄王,出任文学侍臣。
学宫中,宋玉看着各执己见,对于自己的见解努力做着争辩的学子,不由得嘴角挂起了淡淡地笑意,脑海中闪现出了曾经他也是这样与邢仲为了一个见解,争得面红耳赤。
走廊上的竹帘被风微微的卷了起来,宋玉听着他们独到的见解,不由自主的微微点了点头。身后,小厮微微躬着身子,迅速的走了过来,趴在他的耳边一阵低语。
闻言,宋玉的剑眉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微微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让他进来吧!对了,到偏厅就好,不好打扰他们授课……”
小厮点了点头,姿势万年不变的重新走了出去。
阳光透过敞开的木门洒了进来,木制的地板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身影。宋玉背对着阳光,拿起桌上的茶壶姿态优雅的摇了摇,随后,他掀开被翻过来扣放在案几上的茶盏,缓缓地倒了起来。
碧绿色的茶水,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地滑了下来,落入茶盏中,发出清脆的嗡嗡声,不一会儿,两盏茶水便准备好了,白色的雾气袅袅的升了起来,遮挡住了宋玉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变得更加的朦胧,像是置身于烟雾之中。
邢仲缓缓地走了进来,看到站在案几前方,沐浴在阳光中欣长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他已经于两年前变化的太多了,不管是身高,还是整个人的气质,这是他自己不得不承认的。
或许,终归是有一日,他也会将自己踩在脚下的,邢仲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