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陌眨了眨眼睛:“张首辅言过了,我虽是受你牵连,但人家会挑上我利用,肯定也是别有用心。”想到媳妇的话,又来了一嘴,“张首辅久居京城,府上肯定有熟悉的牙侩。下臣妻子身子弱,下臣想买一温泉庄子,大小不论,京郊、通州府、津州府都可。您能否帮着留意?”
站在殿里的有一个算一个,全呆了。这是就着张仲的话要厚礼,还是真心想张府介绍熟识的牙侩?
张家嫡系是久居城里,但旁系多是盘在京郊、通州府。至于津州府,那就绕不过津州骆氏了。一个温泉庄子而已,还大小不论,要的真不多。
张仲心里骂娘,连生死不知的骆斌云一块骂,都是他惹来的混账东西。面上和善,一个庄子啊,就这么给他是真不愿:“我回去问问。”
“那就多谢了。”楚陌装模作样地舒了一口气,越过赵子冉与良王,径直走向殿门。
大家正在兴头上,没想他就这么走了。杨凌南上前一步,手搭上赵子冉的肩:“帮我递句话给赵子鹤将军,他要是真撑不住,就辞了桂云总督的职。朝中武将个个都顶天立地,站着撒尿,不惧海上倭寇。”
“永宁侯世子说得对。”龙虎将军常威侠双手叉着腰:“老子宁愿死在倭寇刀下,也不愿安宁在府里窝着。”
“海云阁开着,金子流水似的往家里淌。境边异动,做主帅的不急着派探子去查,竟在情况未明下,就先提了三月军饷。要我看,皇上还是派京机卫圈了赵家为妙。”
听着这些话,赵子冉后背都湿透了。皇帝点楚陌说话,要的大概就是这个结果。好…好啊,不怪大哥说屈人之下,就得仰人鼻息。
良王不作声了,其实他在一拿到桂云来的密信时,便晓要军饷不容易。也去信桂云了,只尚未收到回复。今天…浓眉一紧,楚陌的话和众将领的反应,是重击在他心头。
大舅,但愿你没拿本王作棋子,不然…本王会翻脸不认人的。
出了太和殿,楚陌没走多远,就被小尺子拦下了。
“状元爷,太子殿下有请。”他也不知太子殿下怎这般喜欢和总不给好脸的楚小爷凑在一块?回回落嫌弃,殿下也不生气,屁股一调照样找他。不懂,真闹不懂!
楚陌心情不错,庶吉士选馆结束了,一时间他也寻不到旁的告假理由,去就去吧。到了清乾殿,太子正拿着本折子,倚在椅背上认真阅着。皇上在后殿歇息,小尺子也不唱报。
“来了?”景易将手里折子递向楚陌:“孤的人带回的密折,沣水布政使傅长径上告,说南风军自昌平二十六年七月起就改变了提取军饷的顺序。以前提军饷都是从沣水地仓开始,然后甘林,最后是西州。
但前年起就从西州开始了,接着沣水、甘林。傅长径说西州的地仓是三省最大最多的,按理若是从西州那提军饷,五个月后才会轮到沣水。可前年、去年仅三个月,西州的地仓便空了。”
楚陌快速看了遍折子,就递还给太子:“赵子鹤是早就在储军饷了。”一个兵卒一顿少吃两口,都能累下不少粮。常年蓄积,那就是个极巨的数目。
让小尺子先把折子搬开,景易拿来大景地舆图平铺到案上,招楚陌到近前:“孤现在最担心的是辽边。”手指南徽,“赵子鹤若真要造反,肯定会将南夏、西疆撸顺。不然谋逆就是给一帮子蛮夷谋的。”
楚陌认同太子所言,细观南徽、桂云一带。宫里的地舆图比他家里的那张要细致许多,山水平原画得都非常仔细,手点西州:“相比沣水、甘林,西州的地势要高一些。”
“是。”景易听出音了:“孤也觉赵子鹤改变提取军饷的地方顺序,极有可能是把粮囤积到了西州。”
把“极有可能”去掉吧,楚陌摸起地舆图:“太子殿下,您这还有吗?予下臣一张。”
“陌啊,咱们正谈十万火急的大事。”景易手将地舆图牢牢摁在案上,生怕事没说出个一二,地舆图就没了。这位可真没拿自个当外人,刚在太和殿还向张仲要庄子?
他怎么敢?也就张仲身子好,要换一个差不多岁数的早被气死了。
楚陌眼睛不离地舆图:“太子殿下,下臣问您,如果赵子鹤真的造反了,您打算拿南风军如何?”
一言问到底子了,景易最近都在思虑这个问题:“总不能全杀了。”
“三十万兵丁呢,又都是大景男儿,怎么能杀呢?”楚陌手指一步一步走到京城,点在东城汪香胡同的位置:“不能杀,那就镇。擒贼擒王,逮了赵子鹤,大景谁能镇得住被赵家练了五十余年的兵?”
永宁侯府,景易紧敛双目,还必须得永宁侯杨文毅才行:“可北伐军呢?”辽边情况肯定不对,杨文毅分身乏术。
楚陌弯唇笑之:“朝中真的无像样的武将了吗?”抬眼回视太子,“您心里乐意杨家还在辽边待着?”他不信。
两人对视几息,景易蓦然笑开。曾伯祖到底是怎么教的善之,他怎就没这个福气让他老人家领几天?听庞大福说,曾伯祖为了楚陌在楚田镇停留了近十五年。
神色一收,他也不屑说谎:“孤确实不愿。不止杨家,任何一个武将领北伐军、南风军过二十年,孤都不喜。”
还不笨。楚陌开始卷案上的地舆图:“太子殿下英明。设想一下,赵子鹤要造反,他最想解决的是什么?”
“永宁侯府和北伐军。”景易心怦怦跳着。
楚陌拨开太子还摁着的手:“那就如他愿,引君入瓮。”
“再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景易喜欢和楚陌谈政事,因为能谈到一块:“这张地舆图送你了。”
将来…他应该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