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从来怨念深,金碧辉煌却萧森。
伴君虽然多欢笑,奈何愁苦情难真。
女子如花娇且弱,多舛省识惜花人。
思君恨君亦已已,孤独寂寞送香魂。
幽暗阴森的幽州城后燕山树林之中,日薄西山,夜幕降临,诡异的色彩开始笼上了这了无人烟的地方。
天幕渐渐昏聩,给周遭风景带来了些许凄凉和恐怖,一个瘦小却勇敢的孩子在这偌大的森林中漫无目的地游荡。时不时传来的怪鸟的唳鸣虽然会让她好奇地四下里看看,却总是没有害怕的感觉,父亲曾意味深长地教导道:万物之中,最可怕者,莫过人也。
而她在身边的人中,还没有特别怕过谁。
一个暗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飘到了迷路的孩子身边,使这个饥寒交迫的千金小姐顿时警觉起来。
“你是何人?”面目严肃的孩子警惕地望着眼前双鬓微白的男人,尽管身子矮小,且现在又饥又累,她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但是生性倔强的她还是靠着树强撑着,不让自己摔倒,不让自己在这片陌生的林子里向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示弱。
男人无声而凄楚地望着她,默默无语,只是将身上的一件外袍脱了下来,向孩子走去。孩子更加惊慌,也更加谨慎地向树后绕去,想借着这棵不能行走的树来挡住向她走来的男人,只露出自己一双明亮的眼睛。
男人和气地微笑,叫来了身后的少年,将外袍递给他,让他送过去。
说是少年,不过也是个**岁的孩子罢了,比那躲在树后的孩子高不了多少。他长得虎头虎脑的,白白净净的脸上也带了几分傻气,唯有那双精明的眼睛,才能看出这是一个与其他在这个年龄阶段的男孩子一样淘气的捣蛋鬼。同样,现在也是,虽然身后有严厉的师父,但面对如此可爱的一个小姑娘,他不由得动了脑筋,一边不断移动着小腿向那个现在正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的姑娘跑去,一边密谋着如何吓唬一下她:反正看起来师父又打算收弟子了,现在就算先打个招呼吧。女子都是爱哭的,想这孩子也必定是个胆小的,就像爱笙一样,每次被我一吓就哭个不停。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至此看来,确实是慢的了,因为有人可以三步出一个坏主意,正如此时这个小小的少年。
“哎呀!”就在还有两步就接近了那个不断向后瑟缩的孩子的时候,他忽然大惊小怪地喊道:“蛇!”一边喊,还一边用手去指,方向,自然是那个女孩看不到的背后。这个早熟的少年曾经多次用这个方法把胆小的爱笙骗得躲到他怀里,然后在他得意的哈哈大笑之中气红了脸。
正当他张开了怀抱准备迎接那个女孩儿的时候,他失算了:惊慌是有的,但是面前这个小女子的惊慌是他所未见过的。对方很快地向他这个方向奔过来,却不是扑向他怀里,而是直接拽住了他手里抱着的那个男人的衣服,警惕地向后看去,问道:“在哪里?”同时手上使出了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力气,是拽那衣服,却也把紧紧抱着衣服的男孩同时拽了过去,狠命一甩。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向某一个方向不受控制地退去——那个方向就是他方才指出的方向——然后撞上了一支旁逸斜出的粗壮树根。眼前一片光明……
在周身的疼痛之中,他还听到了那个女孩疑惑的声音:“蛇呢?被砸死了吗?”在一阵思考过后,这个孩子接着说:“我只是想将衣服扔过去的,把蛇盖住之后再攻击它,可是你跟着过去做什么?”然后,她歪着脑袋看着一脸愤怒的男孩,恍然大悟:“哎呀,你是不是蛇精啊?那你快告诉我你认识许仙吗?你是白素贞吗?你不是在西湖那里吗?哦——你是个男蛇精,那就算了,你给我当宠物好吗?要不然,我回去叫我爹派人来把你灭了吧,好吗?”话说得很认真,似乎还带有商量的语气。
寂静过后,田谦从地上站起来,委屈地看着脸上明显是想要发笑的神情的师父,心中再也不敢小瞧面前的这个一脸倔强的孩子。后者忽然调皮一笑,跑上前来,递了一方清香的手帕与他,笑着说:“我玩笑的,擦擦脸吧,沾上泥了。
而现在,他更不敢小瞧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小他两岁的女子,正是他现在要去守护的少主人,杨枫灵。
一身黑衣的田谦此刻正在夜幕的掩饰下跟踪着一个同样是一身黑衣的男人,他没有发出一点惹人怀疑的声音,娴熟的跟踪技巧,高超的轻功,使本就喜欢隐藏自己真实性格的他更加像是一个鬼魅。而前方的那男子,有着同样高超的轻功,甚至更高,只是因为现在他满脑子的怒火,根本无暇顾及身后是否有人跟踪。
在另一个方向,也有一个忧郁的男子,同这两个奇怪的穿着夜行服的男人一样,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繁华的京城最最具有威严的皇宫赶去。
与此同时,正在驿馆休息的窦慠被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惊醒。他不满地凝了眉,令在外室候着的童仆开了门,自己穿好了衣衫,走到接待客人的厅堂之中,看到一个慌张的人“扑通”跪在自己面前,由于太慌张,跪都不会跪了,居然是头比膝先着地,撞得那个人更加没有办法保持形象,抱着头趴在地上。
哭笑不得的窦慠命人拿了伤药过来,给那人涂抹,却被那人止住了,急切地说:“二爷,不好了,苏大人他来了!”
“哦?”窦慠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在云南么?他怎么——”
“爷,”来人哭丧着脸:“纸里包不住火,苏大人又不是个笨人,一听说和亲就明白了,气冲冲地就往京城赶,扑了个空。太子爷好说歹说想把他留在京中,却是没有用,不得已用禁卫军把他看住。但他可是禁卫军首领,哪有人敢看他——也没人看得住他,三拳两脚冲将出来,没了踪影。于是小人被派了来,叫二爷小心,也叫公主小心……”
“小心?”窦慠苦笑:“北叶南苏,天下两大剑客,谁小心得了!再说,就算小心,也不该是我和惜琴,应当是那人才是。”
流筝宫书房里,气氛同样紧张。
枫灵惊讶地看着身体上方的惜琴,自己被牢牢地制住,动弹不得,只好尴尬笑道:“惜琴,你这是怎么了?我哪里惹着你了?”
惜琴嘿嘿一笑,哼了一声:“你何等聪明,看不出我要做什么?”现在正在生气的她满脑子都是爱笙白天说的那句“爱得不真”以及方才这屋里来过两个人的事实。只是她怒极反笑的模样,叫枫灵摸不着头脑,不敢确信她是喜还是怒了,只好仍是尴尬地僵着,半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你——啊!”所幸这样的僵持很快地被惜琴的进一步动作打破了,枫灵开始眼睁睁地看到自己胸前的衣衫被惜琴用牙齿解开而依旧无法动弹——这也是为什么会用牙齿解开的缘故,惜琴为了制住枫灵的手而将两只手都用上了。
“惜琴,惜琴,你、你冷静,冷静,莫要冲动!”枫灵冷汗直冒,无奈而又着急,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着急什么,“有什么你先说一声好不好?”
牙齿究竟是没有手灵活的,惜琴终于明白了这一点,于是决定松开自己的右手——也就是放过枫灵的左手——然后去解衣衫上的系带。
枫灵无奈之中不知如何是好,反抗吗?不合情理。不反抗?不合心意。在让惜琴难过和让自己伤心之中,她矛盾至极,谁叫她本就是个犹豫的性子,不认不行。于是她只好再问了一句:“你今天遇着什么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