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伊犁了。”梅余馨抬手算计了下:“不遇阴雨,大概还有八日便可抵京。”抬眼望向隐露怒意的公主,扯唇婉笑,很是意味深长地说,“那批战利可不少,听探子来报,车队排出老长呢。”
断掌老者看了一眼梅余馨,心头一动:“公主,楚陌此人极贪极狂肆,自打仗到现在,所得战利分毫没给景狗送。战功累累的永宁侯府可是送了近半。”
“正常,有景程隐在上顶着,景帝能拿他如何?况且,现下不安稳,景帝也舍不得这把刀。”可景程隐年纪摆在那,又能护他多久?黎永宁不知想到什,眉眼间的冷肃消散尽,莞尔道:“你们倒是提醒了本宫。”
自古以来,没有一个皇帝是不多疑的。
一圈飞鸟自上空过,梅余馨见公主展颜,轻舒一口气:“那批战利…”
“自是不能放过。”黎永宁捻着指上的薄茧,幽幽道:“咱们的财路都快被断绝了,库中银钱也撑不了多久,总得想些法子丰盈库房。”
梅余馨煞有介事地点首:“楚大将军领三十万北伐军杀得漠辽几十年内都无还手之力。虽北伐军尚未班师回朝,但楚大将军将权势滔天却已分明。谁能想到…有人敢劫他的战利?”
是这个理。黎永宁唇角飞扬:“赟哥,好好部署。咱们也学一学景帝擒赵子鹤那招,出其不意。正好楚大将军的嫡长要满百天了,本宫不看他…”低垂眉眼,语调低沉,“看景程隐,也该送份厚礼。”
“是。”
断掌老者起身,退后两步,走往左侧斜山道。
待亭中只剩两人时,黎永宁抬首望飞鸟。三易庵没了,再看景帝这两月的作为及凶狠,想来是三十年前闳卫府的那事被揭了。三十年前…两滴清泪自眼尾流出,她也不想的。
那些也曾是她黎朝的子民。为大计为长远,她不得不狠下心…
“公主,少主已经被景狗关了两月了。”梅余馨有些担心:“咱们是不是该想想法子了?”还有远光和远阳…皇帝现在到处拿人,她是真怕累及孩子。
黎永宁叹气:“不急,让他在宗人府大牢里再待些日子吧。”待在里头,他心里应是好受的。毕竟宗人府大牢…是关皇亲国戚的地儿。“楚府最近还没动静吗?”
“不清楚,反正不见楚吉氏有出府。”梅余馨真真是服了那人:“楚陌归京,景狗也没撤去楚府附近的暗卫。再加围着的三家,汪香胡同想飞进只苍蝇都难。”
转眼扫过周遭,她都有些无力。公主总说最危险的地儿往往最安全,可也要进得去才行。
“好耐性啊!”
楚府小书房,景易跪地,无奈地看着盘坐在摇椅上闭目念经的那位。一个能在永宁侯跟前道徒弟不是的老头,怎么可能会六根清净?他决定再磕几个头…若曾伯祖还不理他,就别怪他使小性子了。
咚咚咚,又是三叩首。别听声音怪大,实则隔着毯子,也不是很疼。景易直起身:“这些年,您老人家去哪了?家里很惦记您…”
我去哪了,你曾祖、祖父、父皇、你会不知道?别跟他耍滑,若不是已经死了的几个还算勤政为民,他都不会管景氏死活。不管景氏死活,他就不会死皮赖脸地上赶着给臭小子当师父。
他晚景凄凉,全是拜景氏所赐。
“曾伯祖…”景易挪膝扑上去,紧紧抱住大师,两眼一夹,泪就下来了。
听着这哭嚎,背手站在门外的楚陌不禁蹙眉:“皇上,您声小一点,小虎子才睡觉不久,别吵着他。”
听到话,景易哭得更是悲伤:“曾伯祖,易儿难呀…”
方圆强忍住一脚踹开他的冲动,这就是景和乾生的种?还易儿,他倒挺会宠自个。
屋里哭声没减,楚陌也不守着了,留小尺子和庞大福在那大眼瞪小眼,走往正屋门。进去里间,见媳妇坐在床边,脚下步子大了两分。
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虎子,吉安面上暖暖如春风,听到动静,扭头望了一眼。待人走近,伸手搂住,靠在他怀。
“怎么办,小虎子越长大越像你?以后会爬会走会调皮了,我肯定舍不得打。到时你必须挺身而出,拿出严父的谱。”
“好。”楚陌手贴上媳妇的脸,月子里养出的丰腴消减了大半,指下细腻柔软,看小东西睡得沉,捧起怀中的脸细观。气色红润,和早上才醒时一般。
“小虎子胃口渐大,我想是不是给他再找个刚生养过的乳母?”
“我喂得好好的,干嘛要再找一个乳母?”吉安抬手捏去落在他肩上的一根小碎发。
指腹擦过她的下颚,楚陌心疼:“你最近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