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枝虬梅压了厚厚的积雪,花瓣被堆出一个个小雪球,仍有灿若阳光的梅瓣从白雪中冒出来,永夜瞧着,心慢慢放宽,终于晒笑一声。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这王府有无穷的秘密,当是寻宝也是种乐趣。更何况,做安国最有权势的世子,做京都最风流的公子,这乐趣还不小。
他正独自赏景悠闲,突然感觉有人进莞玉院。他收敛了深思的神情,笑着回了房:“倚红茵儿,过年有些什么好玩的?”
正在收拾茶海的二人被他的高兴感染了几分,觉得少爷真是孩子气,转眼又开心了。
“少爷今年身子大好,王爷和王妃肯定愿意少爷出去玩的。初一街上会有很多杂耍班子挨家舞狮讨喜,晚上王府会放烟火……”
茵儿的话还没说完,揽翠就掀了帘子进来说:“王爷遣人请少爷去呢。”
永夜一怔,王爷为何要见他?他转念一想又释然,毕竟还是世子,总不能连一面都不见了吧。
“少爷莫怕,王爷最讨厌和他说话身子发颤的人,少爷,你大好了,莫像从前那般怕王爷。”倚红似早知道了结果,连声安慰永夜。
是这样?永夜心里有了底。
揽翠为永夜系上了风麾笑道:“少爷跟了李四去吧。晚间我们做了夜宵等你。”
永夜听了心里又一阵难过。忍不住说道:“我看李言年就不是什么好人,揽翠别嫁他了,改日我为你选个好人家。”
揽翠脸一红啐道:“少爷赶紧去吧,别让王爷等久了。”
永夜见她神色,想起李言年的丰神俊朗知道揽翠已经动心,他暗叹一声,人各有命,他无力回天。笑了笑扭了揽翠的脸一把说:“你出嫁时少爷送你份特别的礼物。”
“少爷!”揽翠嗔道。
“呵呵,我这就去见父王。催着早点把你嫁过去!”永夜大笑着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突又回头:“嫁猪成猪?”
揽翠顿时气得哭笑不得,倚红扶住她笑道:“少爷你莫要再逗揽翠了!”
永夜眨巴下眼睛摸了摸脸无奈地叹息:“其实我做小丈夫也不是不可以……”
“少爷!”三个侍女异口同声。
永夜摇摇头带着一脸惋惜离开。
埋下怀疑的种子
冬日的阳光隔了窗户纸映得满室生辉。永夜闭了眼睛都清楚博古架上那只双耳曲颈青瓷瓶中插着的孔雀翎是王爷夫妇南游时王妃拾得的。书桌上一色墨芳斋特制文房四宝是王妃送与王爷的生辰贺礼。墙上那幅元宵花灯图是王爷亲笔绘就以纪念与王妃邂逅……这间书房是由内院李执事的贴身侍从李二亲自打扫,旁人不得擅入。
永夜对李言年有时候也很服气。他为了知道世子的一切,不惜勾搭揽翠,为防怀疑还想娶了揽翠。这书房重地,也亲派李二打听得清清楚楚。
坐在酸枝木椅子上的端王爷拿着书漫不经心地看着永夜。打他进来起就这样睥睨着他。半年不见,身体比以前长好了。除了皮肤还是苍白。他很想看到自己想看的,永夜却一直低头着。端王爷不着急,他对自己的目光很有信心。
他曾经目不转睛看一个人,看见对方慢慢的慌乱,身体慢慢的颤抖,膝盖慢慢发软,然后扑咚跪在地上喊饶命。王妃奇怪地问他那人怎么了?端王爷笑了笑回答说:唱戏的。
所以端王爷在等,等这个永夜也被他看得露出他想看的表情。
永夜站在房内一动不动。端王爷的态度无论如何与一位父亲扯不上关系。他觉得端王爷的目光很像刀,一层层削开他的衣裳。
与其说端王爷是在看着他等他开口说话,不如说端王爷正在上下打量他。他心里不禁有些不安。蓦地想起临走时倚红的话,永夜低着头,让身子轻轻颤抖。
“听说你晚间敢一个人睡了?”端王爷有些失望的开了口,语气中分明带着讥讽。他的儿子见了他像老鼠见了猫,胆小得不敢一个人睡,想起就丢人。
“……嗯。”永夜的回答更像抽了抽鼻子。
“大声点!那点出息!”端王爷吼了一声。
永夜身子一哆嗦,端王爷恨得拿起手里的书就想砸过去。猛得看到永夜抬起了头,惊得愣住。
“父王!”永夜笑嘻嘻地看着他,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那双眸子少了从前的云淡风清,多了些光亮,脸上焕发的神采,他从来没见过。
端王爷扬起的手慢慢地放下来,眼里露出冰凉的寒意,脸上却堆出了笑容:“真出息了!敢和父王玩笑呢。”说着走到到永夜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审视着他。
永夜目光并未退缩半分,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不再和从前的世子表现出同样的胆小。他的感觉告诉他,这才是王爷想看到的,而王爷看到他想看到的,他才能知道他想知道的。
他也在打量端王爷。这位王爷他在画卷上见过,与王妃倒是绝配。
端王爷在永夜眼中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成熟且自信。李言年不过是个内院执事,已浑身带足了贵气,和端王爷比,永夜明显感觉到一个是浅水虾一个是蛟龙。就像美人先生与端王妃同样是美人,美人先生再漂亮也没有端王妃身上那种让人一见就能理解什么叫风华绝代。这对父母太优秀,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无话可说。
一大一小互相打量,端王爷嘴边的笑意越来越浓:“我小看回魂了,神医名不虚传,李言年游说了我三年,倒也没白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