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克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你不必——”
克莱恩打断了他:“您是我的老师,我的朋友。”他抬起头,直直地望向面前古铜色皮肤的男人,语气逐渐变得坚定,“我赌上性命把您抢回来,绝不是为了就此与您分道扬镳。”
他们在静默中对视了片刻。阿兹克没有回答,神色依然是少见的凝重,这几乎令克莱恩感到另一种陌生。阿兹克先生在他的印象中总是强大且从容的,即使在战斗中受伤,仍然可以毫不在意地微笑着,反过来安慰他不必担心。
就在克莱恩试图想要再说些什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之时,他有些惊讶地见到阿兹克先生紧锁的眉头在他面前缓缓舒展开,展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柔和的笑容。
“好吧,好吧,”他叹到,“我无意于推卸责任,这也不会减轻我的内疚分毫,但是……谢谢你,克莱恩,”他说,“谢谢你。”
“你也不必向我解释任何事情,如果那只会让你感到为难。”阿兹克又说,“也许你需要的是暂时忘记它们,睡上一觉,好好休息。”
“不。”克莱恩摇了摇头,“我坚持。”
“我说过,这是一个有很大风险的计划。”他在年长的男人再次提出反对意见之前飞快道,“也将您置于极端的危险之中,我本不该擅自决定。所以您有权了解它。”
“好吧,克莱恩,如果你坚持。”阿兹克轻轻摇了摇头,最终还是退让了。他走到桌边给自己那只完好的杯子满上红茶,加入方糖,重新递到克莱恩手上,“但是不要勉强,这对我来说并没有那样重要。”
“谢谢。那就从我觉察到您的异常说起。我借用了非凡物品记录了一位蔷薇主教朋友的能力,将一支特殊的蜡烛藏在了胃里。
“嗯,就是那边桌子上的那支。它叫做‘心魇’,是‘观众’——我是说,‘空想’途径某位高序列的遗物。我的占卜还不足以发掘出它所有的用途,但据我所知,它可以让持有者进入目标心灵最深处、具现出目标内心最深切的渴望,或者给目标种下某种心理暗示。
“我曾经帮助它的前主人杀死了他内心深处潜藏的邪恶面,也用它消除过自身因消化‘无面人’魔药而产生的精神分裂的隐患——嗯,是的,在这个问题上我可谓经验丰富。”克莱恩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开了个玩笑,“在我上一次回到贝克兰德的时候,出于一些巧合的原因,我被赠予了这支蜡烛。”
“我不确定您记忆的恢复对您到底产生了多大的影响、与您商讨是否安全,也不敢贸然进入您的内心。我很犹豫——我本以为这一天不会这么快到来。
“直到我感到有人透过灵界窥视、操纵我的梦境——您知道我可以在特殊的梦境中保持一定程度的清醒。而当我醒来看到您的眼睛的时候,我意识到,我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已经发生了。”
“克莱恩……”
“没关系,阿兹克先生,我很好,请听我说。”克莱恩将茶杯放到床头的柜板上,“我佯装无法反抗,以活命为前提服从‘他’给我的任何指令。我主动卸下所有外在的武器和防御,嗯,所以您醒来的时候看到我赤身裸体;而实际上,我趁着您的另一人格还没有完全稳定之时用灵性点燃了身体里的蜡烛,把‘他’在不知不觉中拉入心魇——您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梦境——深处。
“同时,我利用蜡烛对自己下了‘暗示’,让自己暂时忘记了‘我们都被拉入梦境中’这一事实。这是最难成功的步骤,我想是您不断的抗争分散了‘他’投注在我身上的注意力,配合我完成了这一步。
“所以您不必过于担心,在‘他’真正能对我造成伤害之前,我们就已经处在梦境之中了。
“当然,我与您的实力相差太大,我知道自己很难在‘他’手下隐瞒真实的意图。所以在第一层‘暗示’之外,我又设计了另一层‘暗示’,在这一层‘暗示’中,我主动透露了‘心魇蜡烛’的部分能力——也就是进入目标的内心。我让自己相信,我是假意服从,实际等待‘他’放松警惕,凭借‘蜡烛’进入您的内心,试图将被‘他’所压制的、您现在的人格唤醒。
“但这样简单的意图孤零零地展示出来未免过于明显、使人怀疑。所以在第二层暗示外我又给自己种下第三层‘暗示’,催眠自己不要思考,尽可能地遗忘第二层‘暗示’,好让这个伪装的计划在被识破时更具有迷惑性。
“在这三层暗示之下,才是第底层,也是最关键的‘暗示’:在第三层‘暗示’的陷阱被识破之后,我就会适时回忆起,并相信自己可以在梦境中具现出一种威力巨大的、足以杀死一位半神的特殊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