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妄一抬手,折扇轻轻落在她发顶。他淡笑道:“长公主惊才风逸,世无其二。自然不与他人并肩。让她同我待在一处,确实勉强。”……?长孙蛮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一定不是茶艺不熟的问题。……毕兰因能打败无数同龄贵女,从并州一路跟来长孙无妄的身边,不是没有几分手段。她一回院子就原形毕露,却又不敢动作太大,引得燕侯的人警觉。胸闷气短的毕兰因拍了下桌子,对着贴身乳嬷陈媪吩咐道:“赶紧拿着父亲令信,把长安周边的部曲都召集过来,要快!一个病秧子,还真把自己当凤凰了,她娘现在也是个落汤鸡!萧家这群短命鬼,活该受不住贵极的运势!”……长孙蛮近日很是消颓。她爹不愧是大boss中的战斗机,天天跟她打太极就不说了,还句句都往心窝子戳,直把她噎得差点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听说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长孙蛮松口气,打算捋捋思路,为她爹重新量身打造一个攻略方案。她就不信了,她爹是个油盐不进的铁桶!刚吃过午饭,她院子里来了个不速之客。毕兰因提着一笼小点心,温柔浅笑,“郡主,这是妾亲手做的小点心,聊表歉意。那日是妾失言,还望郡主莫要怪罪。”长孙蛮瞪眼:“我刚吃完饭,你就来送点心,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毕兰因笑容一僵,但很快整理好表情,盖上了盖子,“郡主莫怪,是妾考虑不周……”“等等。”长孙蛮指着毕兰因的婢女道:“我娘说了,不能浪费粮食。你来把这个吃了。”想给她下药是吧。看你们怎么收场。结果长孙蛮没等到毕兰因神色慌张,就看见两人神色如常,婢女还多吃了几块。长孙蛮皱了皱小眉头。这时,毕兰因开口说话了:“郡主,妾思来想去,还是为那日口不择言感到歉疚。正巧离这儿不远有座浮露寺,听说今日在做法会,很是热闹呢。”“你想带我去浮露寺?”“寺里了尘大师的平安符也是万金难求,妾想着,您不如去寺里求一道,送给长公主……”居然是造诣高深的了尘和尚!长孙蛮眼前一亮,“他云游回来了?”毕兰因微愣,这话是她胡诌的,谁知道回没回来。不过这个了尘确实跟她家有些渊源。“自、自然。”毕兰因怕她不信,连忙从腕上剥下檀木珠,露出珠子背面笔迹熟悉的梵文,“前不久我刚见过大师,大师说这段时日便会在浮露寺开坛做法事。”萧望舒前几年请过他来府中,长孙蛮认得这纹刻的笔迹的确出自了尘。看来这人还真有点本事。实话实说,长孙蛮还真有点心动。今年元夕太忙,府里并没有过来上香,春娘一个乳嬷也不好太过张扬,想要浮露寺高僧手里的平安符,总归是有些麻烦。长孙蛮唤来她爹塞过来的婢女,道:“这位大姐想要带我去寺庙玩儿,可是我一个人有些怕。小姐姐你去前院带几个小哥哥过来吧。”……大姐?婢女一愣,看了两眼毕兰因,转身出去了。毕兰因差点咬碎银牙,努力维持微笑。……浮露寺是长安的四大国寺之一。长孙蛮对此并不陌生,甚至还有点熟悉。毕竟有个喜欢求神拜佛的奶嬷春娘,天天在耳边念叨菩萨保佑她。只不过……林滢这厮是怎么蹦跶出来的!长孙蛮略带谴责地看了一眼毕兰因,后者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林滢惊呼:“长孙蛮,你什么时候换了个这么有档次的婢女!”毕兰因重重咳嗽了两声,身影单薄得憔悴动人。长孙蛮忍不住想竖起大拇指称赞。顾全大局,她避重就轻地回道:“咳,你去找你爹试试,说不定也能拥有。”林滢撇嘴:“我爹今年又不回来,我怎么找他……难怪你出现在这里,原来你没跟你娘待一处啊。”事发当天她走得急,还不知道她娘怎么样了。长孙蛮故作高深地瞥她一眼,“我娘……”林滢果然上当,“你娘又闭门谢客了。谁不知道每年你爹一来,你娘就不出来啊。这么一想想,长孙蛮你真可怜。我爹虽然不怎么回来,但好歹他俩还能见面。”长孙蛮满脸黑线,林滢还是记忆中的讨人嫌,就不该给她递话头,“别说我了,你怎么在这儿?”她哼了一声,鹿皮小靴踩在石头上,“要不是我娘约了魏夫人上香,本郡主怎么会踏足此等乡野之地。”长孙蛮眼皮一跳,“停,你别告诉我这里面也有魏山扶。”魏山扶,长安顶级门阀魏氏嫡长孙,平就殿三十三博士寄予厚望的得意门生,更是长孙蛮从小拉踩的杰克苏男主。林滢提到他就来气,“让他等我换衣服,他转头就给我跑没影了!你要是见着他了,告诉他赶紧回来给本郡主提裙子!”长孙蛮感慨,敢让男主提裙子的人,也就只有女主了吧。不过她可不想遇上魏山扶,穿书定理说过,任何事只要男主在,不可控因素将大大提高,随时面临情况突变。所以,当她还没见到了尘,反而被毕兰因迷晕过去,再醒来看到魏山扶时——长孙蛮:我裂开了。……角落里是堆得老高的谷袋,魏山扶坐在上面,嘴里还叼着一根青草。见长孙蛮醒来,他“呦”了一声,群青色的衣摆一扬,转瞬跳了下来。他手撑膝盖,脸上还是熟悉的意气风发,“喂,长孙蛮。老实告诉我,你又惹着谁了?”长孙蛮不想说话。她慢吞吞翻了个身,默默为自己即将突变的情况哀悼。她实在想不明白,男主身上到底拥有怎样的可怕磁场力,她那几个死士保镖到底是怎么齐齐掉线的。魏山扶挑眉,扔掉手上的青草,仔仔细细瞅着她,道:“你不对劲。”“……你可一边儿去吧。”“我也想啊,奈何事与愿违。”魏山扶直起身,抱臂睨她,“你要不去把门撞开,咱俩或许能分道扬镳。”长孙蛮脾气上来,麻溜坐起身瞪他,“我就不明白了,怎么哪哪儿都有你啊。魏山扶,你就是故意的吧?”他耸肩,无辜喊冤:“这可冤枉好人了,谁知道他们连路人都不放过啊。不过,”魏山扶指了指她,唏嘘长叹:“你真是太弱了,人家迷香都没吹两口,你就晕了。”“魏山扶!”长孙蛮就知道,有他在绝对没好事!她气得牙痒痒,抬起手威胁比划:“你是不是想打一架。”魏山扶诚恳点头,手软脚软的长孙蛮呼吸一滞。“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咳。”“但你得先说说,这是什么情况。毕竟我也是要保命的嘛。”他笑得一脸欠打。长孙蛮深吸一口气,时刻提醒自己这人有杰克苏男主光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按着他爆锤,“我爹身边有个女人,她想害我。我本来防她防得好好的,谁知道碰上你……”魏山扶啧啧两声,“人菜怪刀钝。”长孙蛮握拳忍气吞声。“算了,小爷就勉为其难的帮帮你吧。”魏山扶走到紧闭的窗门前,接着,在长孙蛮震惊的目光中,袍子一撩,自信抬腿使劲一踢:“来人啊,有没有人啊,长孙蛮要跑啦——”他嚎完一嗓子,扭头回看,唇红齿白的眨眨眼:不用谢我。长孙蛮:……拳头硬了。长安(九)雨雪绵绵,纤阿台里寂静了好几日,被疾步而来的亲卫打破。事情紧急,婢女不敢拦着,轻轻唤醒萧望舒。她揉了揉眉心,疲倦问道:“有消息了?”亲卫蓑衣带雪,跪在帘外,“殿下,京郊斥候来报,已查探出燕侯的位置。只不过……”他顿住,萧望舒本能地察觉出不对。她坐起身,再问:“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