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有些微凉,三个人裹紧衣服在沙滩上跑起来,不一会儿就尾随上那群人,跟在队伍pi股后面。暗红的烛光下,村民们的脸好似漂浮在半空中,煞是吓人。这些人裏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表情都很怪异,似乎正压抑著虔诚的狂喜,无数双眼睛死死盯住西边,仿佛那儿有他们千百年来的信念。队伍排的很长,看来是整个村子倾巢出动了。男人们手上提著铜锣,每走一段就齐声高唱一句&ldo;画乂之漮,在海之西,滔滔之水,婉婉之芨&rdo;,然后当地敲一下铜锣,在寂静的夜裏听起来,越发邪气。走著走著,贾清发现离人群五六米远的地方,不知何时被人挖出了一条长长的沙沟,宽有两米,由於蓄满了水,看不清深度,这条沟弯弯曲曲、平行地同队伍一起延伸向西边。在夜色裏泛著波光、若隐若现。贾清正盯得出神,忽然捂住嘴低叫了声。刚才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一只黑乎乎的东西在水裏冒了下头,缓缓地,用跟人流差不多的速度顺著沙沟向前游去。他惊恐地朝后望,发现一只接著一只的黑影,排成长长一串单列,远得看不到头。它们在水渠中起伏泅游,悄无声息地跟著队伍。&ldo;水……水怪……&rdo;贾清结结巴巴说。严志新也看到了,皱皱眉,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肩。关成章打著手势小声说:&ldo;咱们到前面去看看怎麼回事。&rdo;於是三个人猫著腰抄过一个个木讷的村民,也不知赶了多久,终於看到长龙的端头。打头的十几人,全是一身白衫。梅爷不紧不慢走在最前面,佝背弓腰,手中提著一只鱼形的红灯笼,拐杖有节奏地敲打在沙地上,一声一声仿佛恶鬼催命的咒语,听得人心裏堵得慌。那盏灯笼的光很微弱,仅仅照亮四五步距离,更衬得前路洞深哑暗,漆黑一片。贾清产生了错觉,这条队伍正走在一条长长的隧道裏,通往遥远的未知目的地。路的尽头是什麼呢?冥府?地狱?他不知道。梅爷身后并行二人,从背影看,其中一个是秋儿,另一个是先前只见过数面的薛逸卿。两人身材都是瘦削清挺的,薛逸卿略微高些,走在一起竟然十分he谐,像幅出尘的水墨画。后面又是并行的两个少年,金根银根。两人手中都规规矩矩端著托盘,上面放著厚厚一搭整齐叠好的衣服,从布料和样式来看不似寻常服饰,倒像是宽袍阔袖的古装或戏服。三人心裏都不是滋味,关成章和严志新看到金根银根就想起他们的冷嘲热讽和污言秽语,贾清更是不爽,之前在林子裏被摆了一道,现下对他们是又恨又怕。金根银根之后又紧跟两列,一共十二人,看上去皆是些容颜秀丽、样貌俊美的半大少男少女,其中几人关成章和严志新见过,也领教了他们的厉害。没想到现在一个个收敛了平时顽劣的性子,轻飘飘踏沙走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金童玉女。他们手中也都托著物件,无非是香炉、玉碗、器乐什麼的,其中一只托器裏竟然是把出了鞘的利刃匕首,刀口闪著惨厉的青光,令人心寒。列队末端一个少年垫后,也提著只鱼灯笼。关成章看不见他的脸,但已经猜出他就是阿强,他愣愣盯著那段莹润的脖子,想起阿强昨晚说的话,神智不禁有些恍惚。这排头的一行十几人,两盏灯笼,一头一尾,鲜红的光晕斑驳点闪。众人一尘不染的雪白长衫和衣裙在夜风中鼓动飘飞,竟然连成了一小片蒙著淡淡青光的银色海洋,美不可言。关成章想起敦煌石窟裏的飞天壁画,眼前这十几人仿佛也变成了奔月的白衣仙子,踏著薄纱似的浮云飞天而去,令人不敢直视,怕连那赤裸裸的目光也亵渎了他们的圣洁。关成章摇摇头,赶走脑中不相干的浮想。再怎麼仙风道骨、至美如幻,眼前这些也还是对他们不利的敌人,指不定哪天就要了三个人的命,不能不防,决不能被他们骗人的外表迷惑了。这麼一条几百人的长龙,走在海滩上居然没有一点儿声音,除了有规律的念唱和打锣,余下的就只剩哗啦啦的涛声,活像一支大型赶尸队,没有一丝活气。又走了一会儿,一堵巨大的礁石黑压压立在面前,中间劈开一条锋利的细缝,仅容一人通过,笔直刺向夜空,仰头望去,比黄山的一线天还险绝。贾、严、关三人赶紧插进人群裏,贴著刀刃一样的边棱钻进去。从十余米长的石缝出来,三个人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