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奇怪了,&rdo;严志新站在十步开外的灌木丛裏冲贾清喊,&ldo;这儿明明有一条路,弯弯曲曲直达村子。&rdo;贾清不理他,自顾自擦汗,他的身体没严志新那麼强壮,要不是森林天然凉爽的地气树荫,他可能会在毒辣辣的阳光下昏过去。严志新继续向前走,一路刨开支楞的野草。脚下是尺厚的落叶松土,踩上去很软。腰包裏的手机响了,是那个人文学院学长关成章打来的,询问他探访鱼村的进展。在大学裏,两人兴趣相投,时不时碰面讨论新鲜事。关成章算是严志新屈指可数的死党之一,也是少数几个他不吝与之交谈的人。见到鱼石的发短信,告诉他当初煞费苦心调查的鱼石出现了。关成章听说仍没找到鱼村,在电话裏问:&ldo;要我找人支援麼?&rdo;&ldo;别,&rdo;严志新压低声音,偷偷看了看远处的贾清,&ldo;石头是贾清爷爷的,这算是老人家生前最后一个愿望,让当事人的后代完成,不该有外人参乎进来。如果村子不介意打扰,以后再做调查不迟。历史的谜团,该浮出水面的,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顺其自然才好。&rdo;关成章沈思了一下,说:&ldo;好吧,你们小心。&rdo;严志新挂断电话,发现手机屏幕上只剩一格电。也不知将要去的地方有没有供电设备。他继续向前走。贾清渐渐的,就看不到严志新了,他有点著急,伸著脖子寻找恋人的身影。终於,穿过重重灌木,他看见严志新跳起来,冲他招手,像是有了什麼新发现。&ldo;你看,&rdo;严志新对走近的贾清说,&ldo;地图没错,这裏果然有一条路。&rdo;他用树枝掘开脚下的松土,露出一段青灰色的狭窄石阶。&ldo;不出所料的话,这条路因为年头久远被盖住,咱们一边清理一边走,今晚就能到鱼村。&rdo;严志新捋高袖子干起来。不知为什麼,贾清没有半点儿喜悦心情。6男娃阿强日头沈下去,野树林子把天空最后一层光密密实实挡在外面,雾气黑压压涌过来。&ldo;马上天暗了,咱得快点儿。&rdo;严志新放弃掘路,拿跟粗壮的树枝在手裏,顶端削尖了往土裏插。哪儿能插到硬硬的石块儿,哪儿就有路。碰到陡的地方,还是得把土挖开,踩著石阶上下。四周全是野草灌丛,两人身上都被划了好几道血口子。这样一条弯弯扭扭、不像是路的路,竟然走不到尽头。贾清有种错觉,这路通不到任何地方,它只是一条路,走下去,就通向另一条一模一样的路。看来今夜又要露营了。这时视线被遮挡的远处突然飘来一个声音,起初很模糊,后来慢慢近了,像是一个没变声的男孩儿在唱童谣。&ldo;大哥哥,身体壮,把了鱼尾下干凉。&rdo;两人都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瞪向前方。这童谣很长,贾清只听清一句。大哥哥,身体壮,把了鱼尾下干凉。他打个冷颤,寒毛刷刷竖起来。不知为什麼,这样一个稚嫩的声音飘荡在傍晚的野树林裏,分外吓人。严志新把贾清挡在身后,手裏紧紧攥著树枝。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娃从岩石后绕出来,向这边走近。他穿著民国时期的对襟小马褂、布袍。头发倒没有像清朝人那样梳个金钱鼠尾辫,而是剪短了,蓄了排整齐的刘海。男娃长得很秀气,像个女孩儿。严志新和贾清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一样。这荒山野岭的居然冒出个人来,明明是二十一世纪还穿著民国服饰,不是见鬼是什麼。童谣嘎然而止,男孩看到他们,也停下来。他脸上什麼表情也没有,像个泥塑的娃娃。严志新心一横,豁出去了:&ldo;小朋友,这附近是不是有个鱼村?&rdo;他最不相信的,就是世间有鬼。男孩看了看贾清,又看了看严志新,突然笑了:&ldo;我就是鱼村人。&rdo;他的笑很诡异,像泥塑娃娃被人扯著嘴角露出的鬼笑。他盯住严志新裸著的胳膊上鼓胀的肌肉疙瘩,笑得更晦气了。&ldo;大哥哥。&rdo;他说,伸出一根指头直直指向严志新。贾清站在严志新身后,脊背凉凉的,全是冷汗。严志新胆子很大,神态自若地问:&ldo;我们想去鱼村,你能带我们去麼。&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