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树上哗哗作响,方才还光秃秃的树枝间,顷刻冒出七八个人来。
随着马车的驶进,薛千才发现,在那马车身后,还跟着几匹黑马,马上坐着持弓箭的人。
周澈听出了车里的声音,似乎早有预料似的,站着不动。
“阿澈,许久不见,你还记得姐姐么?”
她说的是姐姐,可那声音阴柔冷漠,听不出丝毫姐弟之情。
周澈垂目,一手在后护着薛千:“公主殿下。”
马车里一声冷笑,继而变成了一串笑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听得薛千毛骨悚然:“多年不见,你竟如此见外了。你忘了,小时候,你可是常来姐姐宫里玩呢。”
“我没忘。”
“你没忘,那为何今日见了我,都不笑一下呢?”
薛千心中冷笑,谁会对一个向自己放箭的人笑呢?
“公主有何想问我的,尽管问即可,或者召我入宫也未为不可。可是,何必在这荒山野岭,以暗箭来试探呢?且不说舟车劳顿伤公主玉体,便是桑儿年幼,也离不开母亲多日。”
他的这一席话,最后一句正中公主心头。
马车里的人沉默良久,才从车上下来,身旁有侍女扶着。
“阿澈,要说父皇的几个子侄中谁最出色,非你莫属。”不远处的公主淡淡说着,却并未走近,“本来,你也是极讨我喜的,若是没有近来发生的事,我想,你我姐弟情分,也不致到今天这般地步。”
她说的话,显然是冠冕堂皇了。
周澈岂能不知,公主自住进别苑,鲜少与外人交流,就是他去过的那几次,也没有见到她的面。说姐弟情分,实在勉强。
可是又不无道理,在周澈遥远的记忆中,更小的时候,确实与这个姐姐有过交涉。
彼时永宁公主也不过十五六岁,还住在宫里。
想至此,他神情柔和了几分:“公主想问我什么?”
永宁慢慢走近他,凤眼中的目光在薛千身上打量,面色如水,身后的马匹随之而靠近,树上的人并不敢乱动。
他们人多势众,现在不是对手。
周澈凝视着永宁,另一只手将薛千牵得更紧,几乎完全将她藏到了身后。
永宁勾起嘴角,一声轻笑,语气仍是不急不缓:“阿澈,你我本无牵连,可为何这些年,你总是挡姐姐的路呢?”
庐州一事已昭然若揭,双方谁都没想瞒着谁,再装下去便无趣了。
周澈淡笑一下,眼里散开一抹苦涩:“公主,公主……我何曾想过会是如此?我怀疑过无数人,可却没能想到公主身上来。弟弟愚笨,实在想不通,公主为何会如此?”
他神情落寞:“有的人也就罢了,可有的人,却是无辜的……”
“阿澈,我问你一句话。”永宁打断他,扬起眸光,划向半空中,“你可曾恨过一个人?”
周澈怔了片刻,摇头。
永宁斜眼睨她,嘴角勾起一抹讽笑,脸上神情忽然变得狰狞,狠声道:“那你又有何资格,来干涉我的一举一动?”
周澈默不作声。
“她是谁?”永宁厉声,手臂一扬,指向了薛千。
她的广袖随风飘荡,耀眼火红,宛若一团火焰,飘摇在空中。
“府上歌姬。”
“歌姬?你当本宫是三岁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