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高烧反反复复,有时醒来也是浑浑噩噩,萧宁常把他抱在怀里,一勺一勺地喂药。沈观偶尔会把刚喝进去的药吐他满身,他也不嫌,轻轻顺着沈观消瘦的脊背,低声哄他几句。最虚弱狼狈的时候,萧宁一直在沈观身边。
折腾了五六日,沈观才算是不再高热,萧宁也算是渐渐放下心来。
沈观醒的那天,刚是一阵秋雨停。他睁开眼,脑海中思绪繁乱,许久才动了动身子,强撑着坐起来。躺得久了,眼前难免阵阵泛黑,缓了片刻,脑子也算是彻底清醒了。他记起从前过往,也记得这些时日里萧宁的每一句话,记起当年王府,也记得那年破庙里的雨有多冷。
沈观抬手盖住眼睛,良久才无言泪下,这半生算来,他负了谢筠意,也负了萧宁。
他踉跄起身,医馆凄静,除了他空无一人。他不知要去哪,或许是想找到他的少爷,亦或是逃开不敢再见他的少爷。
推开医馆的门,萧宁就在门外,正在用红绸子给一处礼盒扎花。
老周在一旁道:“我就说他今天肯定能醒。”
萧宁神色微变,看着几处没有扎好红绸的礼盒,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他将手中红绸一甩,双臂环抱身前,抬眸对沈观道:“醒了也不披件衣服出来。”
沈观一脸错愕,喃喃道:“少爷……”
萧宁绷了半晌,上前将身上衣服脱下披在沈观肩头,无奈道:“以后若让你无名无分跟着我太不像话,今天抽空凑了几样聘礼给你。”
医馆外面整整齐齐码着几个盒子,大饼、冰糖、冬爪、桔饼、柿粿、龙眼、猪蹄、挂面、一对公鸡、一对母鸭。按照当地的礼俗,聘礼得备十二样,还没有来得及买齐,所以最后面跟着念念和小沅。
勉强也算凑够了数吧。
沈观怔住,直到萧宁将他抱起来,他才回过神来。
“不说话就当你应下了,进去吧,外面风大。”
“少爷。”沈观将额头贴在萧宁心口,“我心如日月,誓拟同生死。”
许久,他方听到萧宁郑重应道:“好。”
第42章
沈观接下那潦草的聘礼,最高兴的便是老周,只道是自己家门板今后不再受苦。沈观病了这么些时日,精神不济,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求亲给惊着,偎在萧宁怀里细细回忆这段时间的糊涂日子。
萧宁用手背抵了抵他的额头,将被子拽了上去给他盖了严实,抬手招了小沅和念念上前,话也不说只将俩孩子往沈观面前一推。
“叫爹爹。”
小沅眼睛一红,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念念尚且懵懂,也跟着哥哥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爹爹。
沈观当即什么纷乱心思也无,一颗心化了水般软作一滩。所爱在眼前,骨肉在身边,别无所求。
老周一瞧这般场面,当即托人算了个好日子,要俩人把喜事办了。萧宁又顺带盘下了紧挨着饼铺的房子,准备推到重盖,两相打通。以后小沅和念念也不必总是挤在一处暖阁里。
沈观身子未愈,只看着萧宁忙前忙后,他便歇在家里陪念念玩儿。隔壁房子开工动土的时候,裁缝上门来给沈观量腰身。
“总得做身喜服。”萧宁道。
沈观眼神一黯,只想到那年俩人未能成的婚事。腰间蓦地一紧,却是萧宁将人扣在怀里。
“不想从前。”萧宁低声在他耳边如是说道。
沈观眼底有水光流转,半晌才散去心头酸楚,含笑道:“少爷……”
“这般唤我?”
沈观想了想,改口道:“阿宁?”
萧宁低笑一声,挑眉道:“夫君亦可。”
下月初六,宜嫁娶。裁缝店里的伙计提前四五日将喜服送来,萧宁要沈观穿上试试,若不合身再送去改。这喜服样式简单了些,料子确是挑的最好的锦缎,指尖摸上去柔滑似水。鲜亮的红衬得沈观脸色莹白,眉眼如墨,艳色夺人。只是这样衬人的喜服腰间竟窄了几寸。
“当初不是比照着量?可见这些日子胖了不少。”沈观拽了拽腰间衣袍,笑着道。
萧宁伸手捏了他的下巴抬起,仔细端详半晌道:“还是瘦。”
沈观捉了他的手按在自己腰间:“长在这里。”
萧宁揽住沈观腰身捏了捏,似乎真是比之前长了些许肉。
“送回改改。”
沈观拦住了,只道:“也不必麻烦,紧紧就是了。”说着他将束腰紧了几寸,倒也能穿,细腰长腿的,也不知是衣裳衬了人,还是人衬了衣裳。萧宁将外袍亲自为他披上,柔红的广袖流光,确实好看。
“过两天我给邻里送些喜饼喜糖,喜宴便不摆了,只请了老周来咱们家喝酒。”萧宁将一处褶仔细给沈观压平整,语气虽淡,眼底却氤出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