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句,倒是换得莫铄月愣了一愣,一时有些语塞,只能说:“能让王爷看上的女子,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不错。”李槟温和的神色中闪现丝丝狡黠,“因为全场的未婚女子之中,唯有她姓王。”
莫铄月微有不解。
李蕴旼低声凑上一句,“我们的皇后,岂会让宿敌之女,再次进端平王府?”
莫铄月顿时心领神会,原来此事就算她不毛遂自荐,这婚事也是成不了的。
如此一想,莫铄月倒是明白了过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萧皇后,却是在她面前展露了半日的愤懑,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并非是忍无可忍,或是说基于对她的信任,而是故意演给别人看的。
不过,萧皇后顺水推舟,让她借着此事躲过黎家的为难。既然承了人家的情,那她背上一个棒打鸳鸯的名声,比之自己应付黎家,显然后者于她而言,要更容易许多。
说话间,几人已到轩厅。花窗敞开着,掩映着院中的丹桂。在初临的夜幕之中,送来缕缕甜香。
李槟引着她和李蕴旼在花窗前坐下,红泥小火炉,细细长松枝。
李蕴旼自然而然地坐在她身旁,默契地帮她添着松枝。
莫铄月似乎也很习惯了这样的情形,并不觉得不妥,一边碾着茶,一边将刚刚未出口的猜测提出:“端平王爷故意选王家族女王妙若,可是因为猜到了,此次皇后娘娘会不允?”
“小莫果然聪明,一点就透。只不过,”李槟收起调侃的眼光,顿了顿,复又叹了一口气,神情似有追忆,“我没想到,王妙若与絮蓉,长得会那般相像。”
王絮蓉,王家长女,已逝的端平王妃。莫铄月并未见过,只好将询问的目光转向李蕴旼。
“今日在偏殿,虽然隔着屏风,但看着,是与已故的皇长嫂王絮蓉,有着五六分相像。”
对于他这样过目不忘的记性,莫铄月不疑有他。只是淡声道:“难怪,今日午宴时,总觉得茜纱隔门后的身影,与王爷十分相像。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莫铄月停了一会,突然发现他们话里的不对劲,说:“不对,刚刚端平王爷不是说,你是闻讯而来的吗?”
李蕴旼听着,很是自觉地解释了一句,“皇兄这么说,也是为了避嫌,毕竟殿中都是名门闺秀,若是被旁人知道,难免引来不必要的猜忌。今日恰好有政务,需进宫面圣,这才被皇兄拉去当了陪客。若非因为你也在,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幸好你也在,有个第三人在场,所述之事,要更客观一些。”莫铄月点了点头,又道:“我只是觉得,只有五六分相像的话,当不该错认才是,端平王爷为何——”
李蕴旼憬然,觉得有些赧然,原来莫铄月不是因为吃味才那般语气,只是因为目前她的心思都在他皇长兄的选妃上,这般专注一事,倒是令他觉得有些微微吃醋了。
一旁看着李蕴旼急急解释的李槟,眼一垂,极力忍住笑意,端着刚刚放得半凉的茶,一小口一小口品起来。
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说起这事,我也觉得纳罕,其实回府的路上,我也细细回想了好久。王妙若毕竟只是偏房幺女,且不论容貌气度,单论那样唯唯诺诺的样子,比之絮蓉,还是差了许多的。絮蓉是王家正房长女,从小备受宠爱,生活优渥,是个极骄傲张扬的女子。当年未满及笄,就大放厥词,说此生非太子不嫁,未来定要母仪天下。谁知——阴差阳错之下,竟是嫁给了我这个——此生都与皇位无缘之人。”
李槟自嘲道,神情倒也不见伤情,只是有着淡淡的惋惜。
一个女子敢放言母仪天下,不是说她大胆,而是该说成胆大包天了。
但是若是王家嫡女说这样的话,莫铄月觉得,似乎也比较合情理的。
自本朝开国以来,除了皇室李家,放眼整个帝都,只剩王、萧、苏家最为尊贵。
一是因为先祖勤王有功,二是,也是重要的一点,不论朝局如何更替,这三家的后代在朝堂之中都是中流砥柱,而入主中宫的,从来都是这三家中嫡女。其实说是三家公平竞争,但实际上,入主中宫的,都是王家女儿。
尽管萧皇后不愿承认,但历朝历代,王家女从来都是斗败各路名门淑媛,成为东宫的太子妃,最终稳坐中宫。
只是先皇在世时,这样的局面稍微出现了不同。当年的王贤妃还是太子妃时,多年无所出,最后好不容易生下一孩,却只是一个女娃娃。先皇是本朝历任帝王中,手段最为刚烈的。
直接以不孝之罪,将太子妃降为侧妃。而那时作为孺人的萧皇后,因为早先生下男娃,也就是李槟。尽管天生隐疾,但到底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还是顺利成为了太子妃。
其实论起当年,萧皇后才情容貌誉满天下,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却因为非王姓女儿,只能屈居王贤妃之下。
或许也因着这个原因,王贤妃多年以来,心有不甘,旧事难放,不断地对萧皇后发起挑衅。而萧皇后看她并不构成威胁,一向不屑与她争斗。这其中,当然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那就是萧家还是有几分忌惮王家的。
莫铄月听着李槟对已故的王絮蓉的讲述,虽在说她胆大妄为,任性张扬,但不知为何,隐隐之中,觉得言辞之中丝毫无贬义,有几分倾佩仰慕夹杂在其中。
“听王爷这样说来,似乎你对先王妃这样性情飞扬的女子,有着几分羡慕,想来,还是有些许喜欢在里面的。”莫铄月浅笑道。
李槟手中的茶杯顿了一下,抬眸看着她,良久,唇角复又有了一点笑意。
“说起羡慕,或许还是有的。毕竟我从出生开始,注定了荣华的一生,却唯独不会再有自由可言了。絮蓉是我这些年遇到的人之中,最为飒利果敢,也最是表里如一的女子,敢说敢做,那种不经意间散发出的天然的自信和骄傲,确实是我这样的人,一生都难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