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言书抬手揉揉念初的脑袋,小丫头蹲在地上,见宁言书捧过碗交到老人手里,虽然看不见了,但老人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她没了几颗牙,脸颊凹进去,饭粒却从没有留在嘴边,斯斯文文吃着,说:“味儿真好。”
念初突然笑了,奶奶最近吃得太少,少到她担心她撑不过这个冬天,可现在好了。小丫头仰起头:“小宁哥,社里把我名字报上去了,我要有记者证啦,等明年再考个编辑证,我就是个货真价实的记者了!没跑儿。”
“这么厉害?”宁言书笑着。
念初点了下脑袋,其实这还多亏了上回齐园给社里打的招呼,他最近焦头烂额没腾出手来料理她,社里还以为她是他小情儿呢,对她是破格提拔。
宁言书也想到这一重,说等奶奶好了我给你办桌酒,让大家都热闹热闹。
念初整个人很振奋:“要是不嫌弃就来家里吃,我还是喜欢在家做饭,就是小了点,不过把床挪挪还是够坐的,小点暖和,嘿嘿。”
“成。”宁言书点了下头。
老人安安静静听着,这锅粥不知道熬了多久,海参都熬化了,老人上下颚抿一抿稀碎,咽下去一点不费力,肚子填饱了把碗递给念初,用柔软的白帕子擦嘴,边边角角都要擦到,擦完抚了抚头发,张罗着:“你们来,别怕吵着我老太婆,让妞妞给大家做好吃的,家里入冬腌了咸蛋没舍得吃,拿出来蒸了,指定流油,还不齁咸,给你们下酒!”
在老人的那个年代,有个炸花生米咸蛋就已经是很一流的了,她早早盲了眼,不知道外头的世界变化有多快,现在已没有小年轻拿那个下酒了。
可宁言书小时候瞧过,姥爷累了喜欢小酌一杯,虽然家里什么都不缺,他就是要让姥姥给他炸一小碟花生米,要是碰上食堂有买咸蛋,就更美了,能喝两杯,把流油的黄挖出来喂宁言书嘴里,逗他:“香不香?”
“香!”
把沾了二锅头的筷子也让他舔舔:“这个香不香?”
他那时小,吃不惯辣,被刺得嗷嗷叫,抓着脖子喘不上气,哥哥把他抱走,灌一壶凉白开,姥姥叉腰教训姥爷:“你这人没个正形!他还小呢!”
姥爷指指他们家大宁:“这个也是我从小喂大的,瞧瞧,多争气!”
决定要比哥哥争气的小宁爷又凑过去,抱着姥爷的腿:“再给我一口!”
姥爷得意极了,还指着花生米:“今儿怎么又炸黑了?上回不是挺好么?”
姥姥被接了短,哼一声:“下回谁再给你炸谁是王八!”
姥姥什么都不会,一个炸花生米还是婚后学的,可这菜才最考验功力,稍不注意就黑了,但其实姥爷半点不嫌弃,偷偷跟他说炸糊的更香。
***
奶奶吃了药睡着,两人从房里退出来,这是定下来要让念师傅掌勺了,念初拿个小本本安排菜色,翻一页写到时候要买的东西,宁言书看她那认真样笑了,手挺贱,又去扯她头发,老虎本来坐在地上的,看见了把前爪撑起来,歪着头低低呜呜,宁言书看它一眼,它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不闹了,又重新趴回去。
小宁爷舌头不知怎么弄的,在嘴里响亮地嗝了声,蛮高兴:“下回给你买肉条。”
说着接了个电话,念初拍拍狗屁股:“快点过去巴结巴结,咱老念家可没有不知报恩的东西。”
老虎在哪儿纠结呢,看着是想来,又拉不下面子,宁言书听完那边的事跟念初说:“我先走,小五住院了。”
这一声,把一直乖乖坐在角落织毛衣的陆小勇炸翻了。
他急匆匆要走,念初说我也去。
宁言书拉住她,看了看奶奶的房门,念初半点没犹豫,往身上套毛衣:“没事儿,我要去。”
拗不过,只能一块带上,出门前叮嘱:“穿厚点。”
还把自个的手套给她。
陆小勇这状态是开不了车了,三人就一块过去,宁言书安慰他:“甭着急,就小龙虾吃多了,洗个胃就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