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的艺术在于妥协。在宁筠看来,皇帝十分懂得这门艺术的技巧,虽然没让她认祖归宗,但实质上解决了核心矛盾,保全了最多人的颜面。宁筠对这个处置是满意的,最重要的是她能活下去了,而且是光明正大的活下去。
宁筠知道这是瑞王想出的法子,心里不由得感慨,这家伙果然主意多。
皇帝派了个太监来长公主传达了这个旨意,宁筠当时不在场,不知道母亲是何反应,但从她送走太监,回来看她的表情上,看得出她是喜忧参半的。
夜里,宁筠与母亲同睡一床,隐隐听到她在哭泣,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便装作睡熟了。忽然,母亲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肩头,哑声道:“娘不会让你嫁给杀父仇人之子的。”
宁筠不禁瞪圆了眼睛,她怎么记得母亲当初不是这么答应瑞王的。
正式的册封很快由礼部操办完毕,因为皇帝赐予她这位安荣县主金银玉帛。
于是宁筠如今不仅是个有身份的人,还是个有财产的人了。
——
这日,宁筠穿着水绿色的襦裙急匆匆的从回廊处穿过,因为走的急,没有看到前面拐弯处的人。
“呀!”那人突然蹦出来。
宁筠吓的直接蹲在了地上,不住的捂着胸口,恨恨的抬眼看眼前的人,继而突然指着前方道:“养父大人——”
眼前的人闻言一个哆嗦,忙回头去看,这时宁筠上前使劲踩了他一脚。他疼的捂着脚,往一边蹦了几下,埋怨道:“姐,跟你闹着玩,你怎么还认真了?”
沈子山一边抱怨,一边看四周,确定没有养父的影子,更加放松了:“你看,你还骗我。”
沈子山作为养子,就算养父不喜,养母漠视,但也是未来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府内大小仆人对他不敢轻视,甘愿给他传递消息的仆人众多。他稍微用点心,就探知了宁筠的真实身份,况且长公主在府内也不避嫌,几次搂着宁筠一边哭着忏悔:“娘当初真的不是故意……娘真的不想杀你……”
都传当初长公主亲手掐死了自己和前驸马的孩子,配合这话,一瞧宁筠,就什么都了解了。
沈子山的养父,现在的驸马都尉毫无芥蒂的接纳了这一切,甚至对沈子山说,让他好好待宁筠,因为现在只有宁筠能让长公主开心。
沈子山哪能对宁筠不好,皇帝都原谅了她,养父都接纳了她,再说,他也不讨厌她。
“我不仅骗你,还要告状呢,等养父回来抽你一顿。”宁筠对这位继弟,谈不上厌恶,毕竟对方皮相占优势,笑眯眯的陪个笑,她怒气能消一半,消不了的那半,也不用忍着,当场就能发泄,不如现在。
“他要抽我,你就帮我拦着他呗。”宁筠初来乍到,不明情况,前几天看到继父拿着鞭子抽沈子山,宁筠是反对家庭暴力的,于是帮着拦了一下,让沈子山暂时逃出生天。
他就记住她了。毕竟养父只听长公主的话,宁筠又是长公主心尖肉,为了照顾长公主的面子,自然不会忽略宁筠的存在。而长公主对沈子山不问死活,沈子山能求的便只剩下宁筠了。
宁筠道:“你自己不长进,就算你胡闹,只要做好正经事,你爹也不会打你。”
“就像瑞王!”沈子山笑嘻嘻的提起这个名字,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璟王做寿那日宁筠登船弹琴,和瑞王一起落水,在场的人多少都看出了端倪。
今日不同往日,她也不怕自己和瑞王又瓜葛被人威胁,笑道:“是啊,你学着点。”
见宁筠谈及瑞王这般轻松,马上打趣道:“姐姐,你是不是要做王妃了?”
宁筠扭身就走:“我没功夫跟你闲扯,我养娘回来了,我得过去看她了。”李秋儿已经送回京城,方才母亲来人告诉她,人已经接到府里,让她过去一趟,她这才匆匆行到这里碰到了沈子山。
“我跟你一起去。”
宁筠懒得管他,快步继续走了。方到屋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哭泣声,最近宁筠真的听够了哭声,但一想到这些哭声都是真情实感,就更觉得难受不想再听了。
丫鬟见她来了,直接开了门,宁筠走进去,见母亲正抱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在哭,虽然两个女子可能真实年纪相仿,但如今看来,却相差了十岁不止。
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一个操劳奔命的农妇。
“宁儿——”
宁筠方一露面,李秋儿便起身几步到她面前,笑中带泪的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改口道:“县主……”
这时长公主拭泪,道:“她的命都是你给的,怎么能叫县主呢,就叫她宁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