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修趔趄地回到深云间时已经几乎没有了意识,一袭月白长衣在那银芽树下轻轻一晃就倒了下去。
……
山洞里的火堆,时明时暗,将熄未熄,给这寒夜带来所剩无几的一点温暖。
九欢看着角落里石头上端坐的那个人,他就像是一块石头一动也不动,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那额间的血丝细细长长的一条,结了痂之后更是明显,也不知道时修经历了什么,一直未醒。
她便在这里守着,刚刚只是打了个瞌睡,竟然又梦见了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永凉城,重华殿,一身月白锦衣,洁白无瑕,君子如玉,相貌英俊,与眼前这个穿着有些泛灰的破布袍子的男子重合在一起。
虽然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还是那样干净圣洁,但相比以前还是稍稍有一些接地气了,显得没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亵玩。
谁能想到,在北国大奥新帝登基时亲自加冕,受天下人匍匐参拜的圣尊大人,竟然沦落到躲避追捕藏身这荒郊野岭的山洞里。圣尊的身份已经成为了历史,现在他只是时修了。
官衙的人跟疯狗似的,很明显是被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九欢至今也没明白,怎么万人景仰的圣尊一夜之间就能变成通缉犯了。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圣域烧起了大火,那火妖冶而诡异,散发着一股异样的白光。
外面的人出不来,里面的人进不去。
她心想那个榆木脑袋一定是在里面等着被烧死了,那么多的兵马,她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她熟门熟路,结界已破,不需这么麻烦,主道上全是人,她不去硬碰硬,只悄悄潜入,顺着近路绕到思悔崖上,再从思悔崖摸到了深云间。
其他的路都被大火吞噬了,那白色火焰诡异得很,九欢试了试根本不是像普通的火焰那样容易扑灭的,也只有思悔崖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没有遭殃。
时修那时刚刚剖了金珠,不知道在银芽下躺了多久,身上似是覆着一层冰,银芽展开着它的枝桠,引着火焰往树枝和叶上烧,以免烧到时修身上。
白衣少年静静地躺在地上,就好像身边根本没发生任何事,神色安详,额间多出了一条淡淡的红色血丝。
月白锦袍被火光衬着夜色烤出一种妖冶的蓝色,九欢来不及思考,也不管他是死是活,只顾将人扛起来就走。
时修迷糊中竟然还认得是九欢,睁眼看到四下的妖冶白火,心中大骇,自己又失了金珠,怕要成了废人,不想连累九欢,竟开口说话:“九欢快走。”
九欢差点被吓得绊了一跤,还好没摔下去,翻了一个白眼,说:“没死你也不吭一声,故意吓我的吧!好你个时修,多日不见竟然学坏了。”
时修不想跟她贫嘴,说:“放开,这里危险。”
九欢心道,我一路上山,比你还清楚有多危险,懒得跟他多言语,架着他一只手,同时也觉察出了时修的不同寻常,以往他功力比她强,躲开甚至压制住她都是小菜一碟,今日他气息紊乱,虚弱不堪,竟是连挣脱的气力都没有了,这圣域究竟是遭遇了什么,世上还有比时修更强的人,把他打得重伤至此,还能火烧圣山?!
她一边想着一边把时修往外架,他身上因常年修炼的肌肉可不少,即便九欢是习武之人也架不住他使劲挣扎。
“别动别动,火都要烧上我了!”九欢嚷着。
时修这才停下了动作,不过他也没剩多少力气了,要是换成金珠还在那会,九欢根本也阻挠不了他。
九欢这才一边将他往思悔崖那头走,一边用她那絮絮叨叨的方式宽慰他:“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就这样死了,谁去给你们这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命讨回公道?”
时修抬眼看她:“冤冤相报何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