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一道沟壑,似巨斧深凿,留下一地狼藉。
月光隐约,沐照寒的心跳得愈发的快。
耳畔万里悲风,声似呜鸣。
沟壑对岸郁郁葱葱,与脚下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
树木林立,笔挺坚毅,一如当年凌霄军。
沐照寒几乎出现幻觉,仿佛回到了先帝病故的那一日。
那夜也是这样,雪白的月光笼罩在将士肩甲上。
沐照寒时常在想,若能回到过去,她定不会再与陆桓有任何瓜葛。
她宁愿去观里,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也不要明氏趟上夺嫡的浑水。
可她回不去了。
云层散开,月华落下。
树林之下,沟壑的截面上,层层白骨,赫然堆叠。
“不……”
耳边嗡鸣,沐照寒除了心跳声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
她踉跄着往前:“不……”
无边的树林望不见尽头,数丈深的沟壑在月光下寂静无声。
昔日意气风发的明家军,骨骼交错,就这样被掩埋在了黄土之下。
沐照寒一步一步向他们靠去,泪水砸落在地,只觉得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她的心脏,要将它生生扯出来。
就在她要一脚踏空,摔下沟壑时,一只手将她拽了回来。
沐照寒回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陆清规蹙眉,拎住差点滚下山崖的沐照寒。
这丫头什么毛病?
大半夜跑到这里来跳崖?
瞥了眼对岸的白骨。
陆清规一声轻笑:“原来是吓晕了。”
他将沐照寒扛上肩:“这儿死的都是好人,可比你要去的地方安全多……”
可惜沐照寒听不见陆清规的话。
绢纱似的月光盖在地面,陆清规一路往回走,将倒在地上的两人踢远了些。
陈伯连忙迎上去,小心翼翼地扶着贺玄义走下马车。
“二爷今个怎的回了?老夫人定是要高兴坏了……”
可贺玄义却并没有多和煦,开口问道:“爹睡了吗?”
见一向待人随和的贺玄义神情凝重,陈伯一愣,心知肯定出事了。
“没呢,老爷在书房写字。”
“啊!”月光笼罩下,客栈静谧无声,只有一间房亮着盏灯。
烛光下,纸页翻动,其上文字隽秀,每一页都有四字打头——“建昭四年”。
沐照寒沉目看着晋文平的行述。
建昭四年,三月初九:兵部侍郎谭屹上书,弹劾骠骑大将军明璋叛国潜逃。
八月十五,经大理寺协查,明氏叛国一案证据确凿。
九月初二,镇国公府满门抄斩,废后明氏自裁谢罪。
九月十五,明璋起兵造反,忠勇侯胡峰升任骠骑将军,接任凌霄军统帅,前往齐州平定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