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红烛光再次从灯笼中逸散开来,竹竿将它轻轻挑上屋檐,其上一个“贺”字端正威严。
远处车轱辘声响,小厮向外探头。
待看清车牌上的字,小厮眼前一亮:“陈伯!二爷回来啦!”
大门内侧,陈伯顿时站起身,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贺府大门被拉开,马车停在门口。远处尘嚣扬起,盛阳之下,三骑奔袭而来,其中一人单手策马,手上提着一卷明黄。
须臾之间,骏马已奔赴眼前,沐照寒站起身来,恭恭敬敬。
“哪位是齐州府沐照寒?”三人下马,为首那人高声问道。
语气是在询问,但他的眼睛却直锁沐照寒。
虽是三年科举而不中,但沐照寒早已名满京城。
人皆道其男生女相,清秀有余而阳刚不足,显然不会说的是她身后那个壮汉。
沐照寒低头作揖。若非沐照寒那篇门第论传到了圣上耳朵里,这一次的主考官也不会换成徐文颠,他也不至于在这里干坐着,陪一个无知妇人看状元游街。
底下状元仪仗风采轩昂,胡闻心想,此时他若是坐在那照夜玉狮子身上,定也是一样的意气风发。
可惜楼上的一切沐照寒并不知道,她垂眸看着眼前被阳光照的发光的雪白鬃毛,这身下的马一天能吃掉一两银子,而皇帝却要把它送给她。
御赐之物,死了她得掉脑袋,一天一两,把她卖了也养不起。
若她知道胡闻心心念念此物,定会毫不犹豫地转赠给他。
二月二十七,锦州城。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爬上城楼,也将城门处老头的影子拖的老长。
“哎哟,李大人,一个御史罢了,您何必亲自来迎?”锦州录事孙林福小心迎上去搀扶来者。
锦州别驾李介杵着根红木拐杖颤颤巍巍,摇头时,银白的胡须随风飘扬:“此人来历不小,是陛下亲封的状元郎,京中要我们多担待些。”
“亲封”二字稍重,孙林福会意,低头噤声。
真的来历不小,会放到他们这穷地方当个没实权的小官?
只怕是朝中得罪人,才会叫他们多“担待”。
但话已至此,孙林福拗不过李介,只好扶着他在城门前等待。
可一个时辰过去了,该来的人却还没个影。
后边二人交换眼神,心下暗道百闻不如一见。
为首那人显然也对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新科状元很是尊敬,他微微低头,向沐照寒轻声道:“晋公子,我等奉命宣旨,您……”
见沐照寒和傅泉跪下后,官差才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建昭十九年,齐州府才子沐照寒,高中榜首,状元及第,特此昭示天下,举国同庆,钦此!”
“草民,谢主隆恩!”
沐照寒起身接过圣旨,玉轴入手冰凉,云锦光滑,其上刺绣祥云瑞鹤,银线精细,一跃成龙。
这是十四年来,皇帝第一次封旨给状元。
官差清楚,眼前人定非池中物,说了不少恭维话才离开。
待沐照寒送走官差再回头,就直接迎上了傅泉泛红的双眼。
他一把将沐照寒揽住:“不容易,真不容易啊,咱俩终于熬出头了!”
豆大的泪水落在肩上,沐照寒拍拍傅泉的胳膊,声音轻似云烟:“嗯,熬出头了。”
天边日头正盛,远处的霖都恢弘壮丽。
侍从拉开布帘,一玄衣男子探身而出。
正是齐州别驾——贺家二爷贺玄义。月光映照在碎石路上,沐照寒一路东行。
愈是往高出走,夜风便愈是狂放,到了最后,几乎是推着她往前走。
暗夜中似有几声鹿鸣,空灵回响于月下。
不知过了多久,沐照寒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