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坦恩号战巡摇摇欲坠,落在后面的布吕歇尔号大型装甲舰也没好到哪去。沙恩霍斯特级三号舰连吃好几枚近失弹,英国人的炮弹弹片虽然奈何不了厚重的司令塔装甲,但足以装甲羸弱的副炮炮罩却足够了。每一枚穿甲弹或者半穿甲弹总是能轻易带走数十条鲜活的生命,尽管所有人都竭力大张着嘴,但是因耳膜和心脏被震碎而七窍流血的水兵不再少数,大胆的医护兵刚冲上甲板便被甲板上厚积着的碎尸、脑浆和快要凝固的鲜血震惊了。18时29分,一枚343毫米穿甲弹命中了它的舰艉,幸运的是,那枚635kg的apc穿甲弹撕开了布吕歇尔号舰艉30毫米水线装甲,将大型装甲舰打了个对穿,从右舷一侧坠入大海,仅有四名猝不及防的德国损管水兵被横行霸道的穿甲弹碾死。18时30分,虎号战巡多格尔浅滩惊魂(六)“上帝呀,那可是毛奇号锅炉舱的位置……”18时30分,冯-德-坦恩级战巡和布吕歇尔号大型装甲舰上的官兵看见了令人心碎的一幕,一发381毫米被帽穿甲弹命中了诱饵舰队旗舰毛奇号,轻易撕开了毛奇号左舷270毫米水线带主装甲,在坚固的舰体上撕扯出一道数米长的裂口。北海黑暗冰冷的海水汹涌而入,高速行进中的毛奇号战巡舰体为之一顿,前行的脚步很快蹒跚起来。布吕歇尔号舰长亚历山大-埃德曼上校背过身,默默的比划了一个十字:“天佑毛奇号,天佑德意志最杰出的战略天才!”虎号、玛丽女王号战巡火炮依旧猛烈,烈士暮年的布吕歇尔号与脚步踉跄的毛奇号战巡距离越来越近,隐隐有了赶超的趋势。这时,毛奇号战巡圆筒形主桅杆上闪过探照灯灯语,埃德曼上校急切的扭头去看信号兵。“布吕歇尔号、冯-德-坦恩号完成转向动作后向东开进自由开火,毛奇号……”古板的德国信号兵蓝宝石一般的眼瞳湿润起来,哽咽着翻译出旗舰的灯语:“毛奇号锅炉损坏无法跟上舰队,即时起接替后卫位置掩护撤退!”“西莱姆,赖歇校长没看错你!”埃德曼上校攥紧拳头沉声道。作为恩斯特-冯-赖歇校长的学生,亚历山大-埃德曼与他的上司弗朗茨-冯-希佩尔有幸旁听了1897年基尔海军学院学员论文答辩。年少轻狂的王海蒂提出了艳惊四座的“非对称作战”概念,答辩结束后,老赖歇校长对他与希佩尔直言不讳:这个来自基尔本地的年轻人虽然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小毛病,但是他视野开阔嗅觉敏锐,更难能可贵的是在他内心深处蕴含着某种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过的激情,这股力量足以让他肩负使命挽救危局!在德意志海军崛起的版图上,海蒂-西莱姆的重要性远超与他齐名的普伦海校天才沃尔夫冈-魏格纳,基尔海校三剑客中的伯恩哈德-冯-奥登与埃里希-雷德尔。1897年论文答辩会上的惊艳,1898年的喧嚣浮华与颓败落寞,1912年德属东非的穷途末路,1914年波谲云诡的土耳其调令,人微言轻的埃德曼上校见证了王海蒂从最开始的朦胧无知轻言放弃到1914年重返本土后脱胎换骨洗尽铅华,再到8月23日赫尔戈兰湾海战的酣畅淋漓。“信号兵,向旗舰灯语:毛奇号万岁!”司令塔外炮声轰隆,崩坏了的局势容不下任何犹豫与矫情,埃德曼上校侧过身子面朝逐渐掉队的毛奇号并拢脚跟,举起带着沾惹尘埃的白手套行了一个庄严肃穆的军礼。负伤的毛奇号战巡显然是个软柿子,英国人的炮弹越来越多的关顾毛奇号,毫不留情的将它打的千疮百孔。“副司令,其实您可以选择布吕歇尔号作为新旗舰,毛奇号绝不会视您为逃兵……”毛奇号舰长马格努斯-冯-莱温特佐上校与面前这位染血的年轻人有过半年的共事时间,他不忍心让这个才华横溢的海军将领魂断多格尔浅滩,努力劝说王海蒂离舰。“上校,看见那面旗帜了吗?”如墨一般的北大西洋夜空浓郁着呛人的火药味和刺鼻的血腥味,微凉的月光下,布吕歇尔号在英国人的炮火中穿梭,与脚步踉跄的毛奇号战巡擦身而过。王海蒂指着悬在布吕歇尔号战巡主桅杆上的印有德意志铁十字与黑鹰的海军旗,抬头凝望这战火纷飞的夜空,似乎想将这百年的时空看破:“很久很久以前,帝国统一歌舞升平物欲横流,作为和平年代的孩子,我不明白什么是战争,什么是责任,什么是血性和执着。第一次听弗雷西回忆惨痛的六周战争,听布朗特讲述他的矜持,我游离其外插科打诨;读完基尔海军学院并不厚重的海军史课程,日渐冰封麻木的心灵因为对父辈的理解而战栗;1894年略有几分萧瑟德属西非几内亚湾,谢尔曼的死亡和奥登的骄傲拨乱了我心底的琴弦;1914年土耳其调令重返本土的我前往塞德立茨号战巡报道,真切的站在塞德立茨号海军旗帜下聆听大洋舰队深沉的号角,这才如梦初醒。1914年,战争,数不清的军事胜利和随之而来的政治羁绊,我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无可救药的选择了奋力一搏。上校,既然弄清楚了我以前不明白的、或者说因为虚妄的政治国情而蒙尘的东西,那就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