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炯的牙关咬得死紧,手臂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望着李淑的眼睛,那里面有恨,有怨,可更多的是不舍与嘱托,让他心头发紧,几乎喘不过气。
李淑见他不语,轻轻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指尖冰凉,却带着几分温柔:“都结束了!如今世家衰亡,宗室尽灭,将门也被我除得差不多了。这天下,已经没有能阻碍你的人了!你要好好治理天下,善待百姓,万不能再走我父皇的老路!”
“兰陵……你……”杨炯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喉咙,想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淑轻轻摇了摇头,又转头看向李漟,冷声道:“你说话可算数?”
李漟冷哼一声,没有回答,可她那桀骜的性子,素来言出必行,在场无人不知,无人不信。
李淑浅浅一笑,弯腰从积水里捡起一把匕首,匕首上还沾着血污,却被她握得紧紧的。
李潆见此,脸色骤变,刚要开口阻拦,却被李淑一眼瞪了回去,冷冷开口:“梁王府素来以‘为国为民’自居,可别到了自己身上就换了说法,徒遭他人笑话,为了天下太平,我死又何妨?”
这般说着,李淑举起匕首,就要往自己的心口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突然从宫墙暗处闪过,一支短箭如流星般射了出来。
那箭杆裹着黑布,箭镞泛着青黑的毒光,速度快得惊人,穿过残余的雨丝时,竟只带起一丝微风,无人察觉。
“小心!”杨炯的反应最快,他猛地想推开李淑,可还是慢了一步。那短箭“噗嗤”一声,已是扎进了李淑的胸口。
李淑的瞳孔骤然收缩,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箭,嘴角溢出一口黑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有刺客!护驾!”周围的士兵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喊声。
赤甲军士们纷纷拔出长刀,四下散开,仔细搜索着宫墙内外的每一个角落,一片喧嚣。
杨炯一步冲上前,稳稳地将李淑抱在怀里,他看着那支淬毒的短箭,箭镞已经没入了她的胸口,黑血顺着箭杆往下淌,很快便染黑了他那身赤红麒麟服。
杨炯的脑袋“嗡嗡”作响,混沌一片。
李淑躺在杨炯的怀里,气息越来越弱,却还是扯出一丝微笑,眼神里满是歉意。
她知道,自己怀孕的事,恐怕再也没机会告诉他了。她伸出手,轻轻拂过杨炯的下颌,指尖沾着黑血,却像是怕弄疼他似的,动作格外轻柔:“别忘了……要将我带回扬州……你答应了……要给我写墓志的……别忘了……”
“我记得!我记得!”杨炯死死抱着李淑,泪水混着雨水落在她的脸上,他却不敢擦,生怕一碰,李淑就会像易碎的瓷器般碎掉。
李淑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住杨炯的脖子,气若游丝道:“就……就写‘杨李氏淑’吧!”
那最后一字轻得像羽毛,刚散在风里,她的头便歪了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兰陵——!”杨炯抱着她的身体,嘶声怒吼,悲怆之声动天。
正此时,一阵厚重绵长的钟声突然从大庆殿方向传来。
“咚!咚!咚!”十二声钟鸣,一声接着一声,撞在朱红宫墙上,回音绕着宫阙,传遍长安。
雨停,云散,赤日跃于东天,金光泼洒宫阙。
宣德门洞开,白玉阶现,满朝文武趋进,朱紫盈目。
最先乃一蟒袍者,腰携长剑,步伐沉毅,群臣紧随其后,衣冠整肃,面容凛然,无敢哗者。
杨文和按剑而行,步武沉毅,甲士数万列道,胄戟森然。
及至大庆殿,杨文和剑履升阶,虎目灼灼如电,睥睨龙墀,声若洪钟:“三日期至,更元开禧,贺天下安!”
三军雷动,文武齐喏:“三日期至,更元开禧,贺天下安!
声震阙廷,气吞九霄,山河为之震荡。
礼成,新元始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