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常来,所以也眼熟我。
在所有客人里,我最喜欢他们。
尽管我已经习惯了客人们的辱骂、轻蔑甚至偶尔的出气责打,我还是喜欢温和的人、温和的态度。
更重要的是,大约是看我年纪小、或是看我可怜,他们时常会给我小费。
酒楼包吃包住,所以没有工钱。
偶尔的一两钱小费,就是我的收入来源。
我很羡慕他们。
如果他们是我的爹娘就好了。
七岁之后,我再也没见过爹娘。
每天中午和傍晚,都是酒楼最热闹的时候。
客人们高谈阔论、举杯庆祝、言笑晏晏,酒楼人声鼎沸、饭香四溢,这些都与我无关。
湿冷的擦桌布、滚烫的菜盘、忙碌的脚步、气急败坏的催促、频繁的道歉、油腻的饭后碗筷和饥肠辘辘的肚子——这些,才是我熟悉的伴侣。
这里发不了财。
我看着攒了三年的半吊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我不想再当个穷人。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
我没有土地,也没有背景,我或许只能从商。
哪怕当个低贱的富商。
只要富就好。
再低贱,也不过现在了。
床头还放着已经洗干净的、但彻底烂了的、从尸体上扒下来的上衣。
经商需要本钱。
我想到了那具比我还富有的尸体。
大概大部分尸体都比我更富有。
终于又熬到了年底。
这是我每年唯一能离开酒楼的时候。
春节是每个人都庆祝的节日,不管这个人有多穷。
身后的镇子响起了鞭炮的噼啪声,大概是像掌柜这样的有钱人放的吧。
听着鞭炮声,我跑进了深山。
我也许真的很有当土夫子的天赋,居然第一次就找到了一座大墓。
或许就因为我上辈子是土夫子,所以这辈子才遭了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