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胆大的官员偷眼望向殿门,只见晨光里,青石板上已蜿蜒开大片暗红,像极了那年北疆战场上凝固的血。
幸存的大臣们个个垂首敛目,指尖掐着朝服下摆,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谁也不敢抬头,生怕对上摄政王那双染了寒意的眼。
这一日的血腥气,很快随着风卷过皇城,漫进大街小巷。
茶馆酒肆里,百姓们交头接耳,说今日朝堂上斩了半个朝廷的官,都是当年害了云老将军的奸佞。
殿内的血腥味渐渐被香烛气压下,老皇帝枯坐在龙椅上,看着案头那卷为云家翻案的卷宗,忽然颤声道:“传朕旨意——恢复云国忠老将军原职,追封护国大将军,入太庙受后世供奉。其子云鹤霄,追封威武大将军,配享忠烈祠。”
老皇帝顿了顿,喘了口气,又道:“云老将军尚有一独女云可依,册封为福安郡主,赐黄金万两,良田千亩。将军府即刻动工重建,一切规制按国公府例。”
说到这里,老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听闻这孩子自幼在军营长大,习得一身好武艺,若她愿意承袭其父爵位,领兵打仗……”
“不行。”
萧慕寒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萧慕寒站在阶下,玄色衣袍上仿佛还凝着未散的寒气。
“她不能上战场。”
老皇帝皱起眉:“为何?云家世代将门,她……”
“她是云家最后一棵独苗。”
萧慕寒抬眼,目光锐利如刀,“父皇要让她接过兵权,继续为玄武国厮杀?当年云家父子已为这江山流尽了血,如今连个后人都要逼上战场,您就不怕天下人耻笑皇室凉薄?”
老皇帝被噎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叹了口气。
“罢了,就依你。让她安稳做个郡主,享一世太平吧。”
这话一出,殿内低低响起一片议论。
幸存的大臣们大多从未见过这位云家遗孤,忍不住暗自揣测,能让摄政王如此护着,又得了这泼天的恩宠,究竟是个怎样的姑娘?莫不是生得倾国倾城?又或是性情刚烈,真有几分当年云老将军的风骨?
老皇帝摩挲着案上的册封文书,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萧慕寒。
“说起来,今日是云家昭雪的好日子,云可依怎么没来?这般荣耀,她该亲自接旨才是。”
萧慕寒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霾,声音听不出情绪:“是本王不让她来的。”
老皇帝一怔:“为何?”
“她身子不适,见不得这等场面。”
萧慕寒抬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父皇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不妨告诉本王,我自会转达。”
老皇帝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忽然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嘴,终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挥了挥手。
“散了吧。”
朝会的余威尚未散尽,殿外的血腥气还萦绕在金砖缝隙里。
萧慕寒几乎是踏着满地狼藉快步走出大殿,玄色衣袍被风掀起一角,周身那股肃杀之气尚未褪去。
刚到殿门口,一道身影猛地拦在他面前——是等候多时的厉王。
厉王脸上满是焦灼,不等他开口,便急声说道:“慕寒!可依她……她被魔女附身了,现在人在魔宫!”
“我知道……”
萧慕寒心头猛地一沉,方才在殿上强压下的惊悸瞬间翻涌上来。他二话不说,转身便要随厉王往宫外走,脚步刚迈出两步,却见宫门口那道熟悉的朱红宫墙下,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