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从小被外公外婆带着长大,感情深厚。他们很爱他,对他寄予厚望。所以原主从小上双语班,学绘画,在招猫逗狗的年纪,他异常乖巧听话,为了不辜负他们的期望,哪怕,因为不合群被人霸凌,他也忍气吞声,他不想惹麻烦。太过乖巧而懦弱。他唯一叛逆的就是艺考。知道他偷偷去集训的时候,外公气进了医院,他一边愧疚,一边仍执拗的不想放弃梦想。他喜欢画画,他不喜欢那些生意场上的勾心斗角,弯弯绕绕的心思难猜,他只喜欢呆在某个地方,专注地画画。那次,外公让其他人都退出病房,只留原主一人,他们经过了很长的对话,对话的结尾以良久的沉默告终。谁都不想退让,但谁都不想去伤害对方,那是自己的血肉至亲,最终,外公叹了口气,“去吧。”声音苍老浑浊,他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人不知何时变得瘦弱佝偻,白发苍苍,明明外公曾经能背着自己在小花园里栽花的,如今像一张纸一般,彷佛风一吹就倒。半晌,一滴泪落了下来,原主深吸了口气,“您放心,我可以靠自己的。”我长大了。后来,他一边打工一边上学,生活过的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没有向他们求助,他不是金丝雀,他不想一辈子活在家族铸造的金笼里。虽然这样,但每到过节,他还是会给家人报平安送祝福,那是他的家人,哪怕他们再不赞同自己,他们也一定更关心自己过的好不好,天气凉了有没有加衣,看似琐碎的话,内里确是来自内心最真挚的爱。直到外公去世时,在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前来悼念的人,夜半守灵时,他竟觉得不真实起来。他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声音的内容什么都有,是学习到深夜时悄悄推门,把孩子抱到床上,是小孩子无意义的提问,但那人总会耐心回答他终于忍不住哭了,这一次,没有人再板着脸拿手拭去脸颊上的眼泪,郑重其事对他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那个严厉却又爱着他的外公走了。徐栀那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老爷子走了,自己儿子不扛事儿,便只能自己来。原主也想帮她分担,但他看不懂那堆密密麻麻的数字,不懂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他也不知道,来悼念的人为什么还要送礼。“小楠?”徐栀见沈楠像在发呆,叫了他一声,沈楠回过神来,“妈妈。”“嗯,那个,小楠啊,你还记得荣创的张叔叔吧,他女儿留学回来,高学历,人也长得漂亮"沈楠连听都没听说过什么荣创什么张叔叔,但他从徐女士的话语里听懂了意思。人安排好了,让他相亲,不是征询意见,是下达命令。“认识认识,当个朋友也挺好的,对吧。”沈楠机械的点点头,不合时宜想起原主的结局。原主是跳楼自杀,书里面说的模棱两可,说是因为告白被拒接受不了才跳楼。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原主是喜欢江晏时,但不至于上升到自己的生命,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跳楼,沈楠没有接收到后面的记忆,只能通过蛛丝马迹的探寻。是因为取向不被家人接受吗?原主把家人看的很重要,也许吧,也许原主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遭到了什么打击,才会让这么一个可爱的人从高楼一跃而下。原主是个很热爱生活的人,沈楠是从家里看出来的,阳台上种着几盆绿植,空中栓了根绳,绳子上挂着原主拍的照片,有的是人来人往,有的则是空镜。客厅的一角支着画架,一旁是未干的颜料,茶几上蒙着牛油果绿的桌布,桌子上放了个花瓶,花瓶里插着不知名的野花,厨房是开放式的,打开冰箱,还能看到冰箱侧面有一瓶原主自己做的百香果蜜。沈楠有些难过,这样好的人,是什么让他决然赴死。徐栀咳了一声,“小楠啊,你现在那套房子住得惯吗?”沈楠点头,原主自己买的房子,俗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他哪怕是穿书来的,却也对这个房子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我手上有一套复式公寓,面积不大,90多个平方,离你学校挺近的,精装修现成的,你就不用挤地铁了。”“对了,你还没买车吧,你要不嫌弃的话,我车库里有几辆车还行,适合你们年轻人开。”沈楠直截了当拒绝了徐女士的好意,他还在还房贷,目前也暂时没有买车的打算。他只是套了个原主的壳子,无法心安理得的享受原主的家庭带给他的福利,更何况,原主本也是独立自强的人,沈楠仍然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自己打拼的得来的才能心安。--------------------压垮成年人的稻草不止一根。未知叠加和徐栀告辞,徐栀执意要留他吃晚饭,沈楠推脱自己有晚自习,这才得以脱身。他走了好久,路边不时有几张车子呼啸而过。天气渐凉,冷风悄无声息钻入他的脖颈处,沈楠拉紧了衣衫,直叹别墅区真偏,连辆共享单车的影子都见不到,又走了一段距离,才看见一辆。只有一辆自行车,孤零零的靠在路灯下,暖色的光影把影子拉长,照亮了前路。沈楠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准备扫,却接到电话,是江晏时打过来的。这个时候,他打过来干什么?沈楠接了,江晏时的声音通过电话传了过来,“沈楠?”“嗯,我在。”“你今晚有空吗?”江晏时那边风很大,像是在开车。“有的。”“在哪,我来接你。”江晏时的声音很有迷惑性,沈楠鬼使神差给他报了地址,连问都没问要去哪。熟悉的越野停在沈楠面前,车窗摇下,露出江晏时的脸,“上车。”沈楠乖乖上了车,车子从郊区逐渐驶向市中心。江晏时的车速快,沈楠就专注的看着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城市的霓虹灯渲染了夜色,为黑暗披上朦胧的薄纱。沉默,沈楠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终还是江晏时打破了寂静,“你不问我带你去哪吗?”“啊?”沈楠转过头来,背后是路灯的暖色调,他整个人被包裹在这温暖的灯光中。江晏时心情很好,半开玩笑道:“你不怕我把你卖了吗?”沈楠也笑了,他凑近了些,左手食指指着自己,“我有那么傻吗?”遇到红灯,江晏时停车等待,他看着沈楠,佯作思考状,“严谨的说,是这样没错。”沈楠叹了口气,“那是因为我信任你。”“因为你是江晏时,所以我信任你啊,我才不傻嘞。”话出口,沈楠感觉有些不对劲,但说不出是哪里奇怪。“是吗?”江晏时掩唇轻笑,“那是我的荣幸了。”“咳咳。”沈楠直觉不能再聊下去了,氛围有点奇怪,他假装随意看看,“怎么感觉你要带我去会所啊?”“我有那么不正经吗?”江晏时无言。这可让沈楠逮到了机会,他嘴角扬起,抱着手上下打量着江晏时。他的语气十分欠揍,“嗯,严谨的说,是这样没错。”刚说完,他脑海里就蹦出四个字。牙呲必报。漫长的红灯终于变绿,江晏时踩下油门,车子再次启动。“不是会所。”江晏时顿了顿,“是清吧。”“哦啊?”到达目的地,车子停在一栋建筑前,这建筑很有后现代主义的风格。一面墙上的线条凌乱,像乱成一团的毛线,也像出故障的乱码。这些线条被囚在方方正正的框中,似是有生命一般,努力解构,突破条框的限制,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