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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页(第1页)

闵安觉察到身前的李培南没有动静,连忙收了手,后退一大步,仿似手臂被烙铁烫过了一般。他作为下属,没有资格去质问世子爷为什么要对非衣大发雷霆,仅凭当时情况来看,两人对答一句就动了手,争论的内容似乎与他的伤势有关。闵安现在回过神,恍然想到,就是自己受伤的左臂连累非衣被世子爷掌击,非衣避开那一记掌劈,脸色沉到了底,随后纵身离去,都未歇过一口气。那他是不是觉得颜面掉光了?闵安懊恼不已,弯腰拾起非衣裹了布条的药用夹板,坐在炕上,扯过一条带子给自己绑定。他想得心烦,还将手臂朝炕沿磕了两磕,死死忍住痛意,嘴里不去吸气,他那鲁莽的动作引得李培南掠过来按住他的肩,并冷喝道:“你这是干什么?”闵安抬头,眼角已发红,他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说道:“我内疚,痛两下好过些。”李培南看着他倔强的脸,不由得放了手,低声说:“不关你事,不准内疚。下次,我退让一些总成。”闵安肯定不敢指望堂堂世子爷会为他承诺做些什么,一句话不说,就低头用嘴巴咬住布带一侧,费力缠过自己的手臂,很不灵便地裹伤。李培南待起伏的心思沉静下来后,走过去说:“我来。”闵安却猛地避开了身子,将左臂搁置在炕上,嘴里应道:“不用了,世子爷去看看二公子吧,我怕他受了伤。”李培南冷冷道:“他好得很,是我受了伤。”说罢他就控制住气息,运劲一转,在额上渗出一点汗,脸色也涮得白了些。闵安绑好自己的左臂,才抬头看了看李培南的脸,对着向来阴晴不定的世子爷,他不敢也不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默默地朝炕边挪了挪,给那头留出了一点位置。李培南却不坐,苍白着脸站在闵安跟前,说道:“为了免你受伤,我实打实接了非衣一掌,手臂已经麻了,你帮我看看。”闵安既然记得师父说过的不能轻易给人露出肌肤的教训,同理也会这样为李培南考虑,他站起身对李培南施了个礼,应道:“我去叫厉大哥过来。”李培南堵在闵安跟前不让他出门,闵安朝左边挪动,他也朝左边去,闵安愣了愣,又闷头朝右边走,他再一步横移,将闵安撞进了怀里。闵安抬头道:“公子到底想干什么?”李培南言简意赅:“你来。”闵安始终是拗不过主家公子的,不过他的应对往往出人意料。他抽出巾帕蒙上眼睛,摸索着伸出手,在李培南的右臂上抓了抓,然后又移动手掌,在李培南肩膀上捏了捏,替人疏通经脉的动作倒是极熟练。李培南看着闵安认真的脸,忍不住将他帕子拉下。闵安却闭着眼睛推血化瘀。李培南说道:“睁开眼睛要看得清楚些。”闵安回道:“难以专心。”“为什么?”“对着您的脸,我心底很怯,更不提敢伸手摸到您,那可是极不敬的唐突之意。”“你先前不是抱着我的腿不放手么?”“公子又说笑了,那不都是一些陈年往事么,再说了,我都为了这些往事挨过罚,应该算是抵清罪过了吧。”李培南想起闵安前前后后挨过的罚,随即安静了下来。他心里堵着一股酸涩的悔意,侧头看了看闵安白净的脸,闵安仍然在认真地替他拿捏手臂,没有一丝抱怨的颜色。他将巾帕朝上一提,给闵安蒙好了眼睛,也遮住了闵安大半张脸,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差不多了。”静寂中,李培南开口说道,“你走吧。”闵安忙不迭地走出吏舍大门,脚步稍稍急切,像是要摆脱满屋子的束缚力。李培南看着他如同逃脱一劫的样子,更是没有心思去应对任何事,又把他的父王晾在了花厅里。李景卓坐在花厅里接见了左轻权,赞他年轻有为,并当场摸出两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递了过去,说道:“通过宫中的武将选拔赛,就能获得禁军指挥使一职,好好干。”左轻权双手接过赏赐,行军礼拜谢,退到座椅一旁站定,与萧知情相对。闵安听到通传后,垂着眼睛走进来,跪地给李景卓请了安。李景卓看都不看伏跪在地的闵安,四平八稳地坐着,抬手饮过一盏茶后,才冷淡说道:“你以后跟着萧大人进府衙做事,多学学,要明白自己跟萧大人的区别。”闵安恭敬道:“遵命。”李景卓再不说一句话,也不叫闵安起身,这个时候李培南走了进来。他不看任何人,就走到闵安身旁,垂手提着闵安的衣领,淡淡道:“起来说话。”闵安不敢动,李培南却在手上一用力,径直将他提了起来,又转头走了出去,一贯的旁若无人。闵安有些惶恐地站在李景卓面前,低头不说话,门外传来李培南的声音:“出来。”李景卓看着闵安,眼神微冷:“你的主子不顾及名声,你难道不知道要劝着他一些?”闵安忙应道:“小生知错,王爷教训得是。”外面的李培南抽过值守侍卫的腰刀,起手一劈,劈落半边雕花门。李景卓不变脸色,又说了一句:“主子再犯错,你拿命来偿。”李培南站在门外,将左手朝握刀的右手虎口一击,稳稳送出雪亮的一柄刀,呼的一声直接飞向了花厅里。左轻权闻声抢位,想用身子护住李景卓,谁知那列刀尖扑去的方向竟是座椅另一侧,左轻权醒悟过来时,不由得变了脸色。处在刀锋攻势里的萧知情倒是镇定,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凛冽寒气刷的一声飞过她的脸,割裂了她的耳角,掠下一串血珠来,那柄雪刀就夺的一响钉上了花厅墙壁。李培南冷冷道:“父王也有极中意的属从吧?这就是例子。”李景卓拍了下座椅扶手,喝道:“越来越放肆!”左轻权与萧知情双双走到李景卓跟前,齐齐施礼:“王爷请息怒。”李培南再唤了声:“出来!”站在风尖浪口上的闵安想了想,赶紧走了出去。王爷若是忍不住劈出一掌来,就没人能救他了。李培南待闵安走到跟前时,吩咐道:“坐我马车回去。”闵安吞吐道:“毕大人的尸身尚未安葬,我想给他守一夜灵,尽尽做下属的心意。”李培南把脸一板:“现在你归我了,要尽心意也是对着我来,毕斯那边,我再派人给你守着。”闵安踌躇:“黄石郡的规矩应是家人仆从随侍守头夜……我们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李培南冷冷道:“再多话,我把毕斯的灵堂也拆了。”闵安拉着脸磨磨蹭蹭走向前院。李培南落后一步,特意隔开了距离,听着侍卫回禀过来的消息:“二公子唤出了暗卫,搜寻一个叫‘玄序’的牙医大夫。”李培南自然记得玄序这个名字。玉米曾将他与玄序混作一人,向他讨要小食吃,能与玉米走得近的人,想必也能得到闵安的认同。当时他问过闵安,闵安只推脱说是师父身边的年轻人,现在一向不过问闲事的非衣也在找玄序,可见玄序是何人确实是一个大问题。李培南立即吩咐道:“二公子找错了地方,传信回去,派一队人去吴仁身边找。”他走进前院,看见闵安杵在马车前迟迟不上去,索性用手掐住了闵安的后颈,将闵安顺溜地举到了车门前。闵安窘迫不已,深深察觉到不能忤逆世子爷的意思,否则讨不了好果子吃,而且又会害自己落下一些颜面。他自发钻进车厢,待李培南要他坐上锦缎横椅时,他也乖乖地坐了上去,然后扶住左臂,缩进车厢角落里。李培南坐在他身边,看他一眼:“你那样子,像是要被猛兽吃的猎物,何必?”闵安稍稍挪了一点过来,李培南要抬手帮他稳住左臂,他又别过身子不准碰。李培南想了想,将他一掌拍出来,坐在他的左手边,不容他挣扎就拿捏住了他的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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