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很均匀,好像是睡着了。
恍恍惚惚地,我回忆起了我俩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我还是个扎着两个稀稀拉拉小辫子的丫头片子,他也还是个毛都没有长齐的毛头小子,当然了,如今的他到底毛有没有长齐,我也不得而知。
那时候,我要比他大上一点点。他在我眼里,就是个白乎乎的冬瓜段子。矮墩墩的,胖乎乎的,嫩汪汪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但即使模样长成了如此之受,他的内心也仍是不折不扣的攻。
他每每用一种“看你个瘪样”的眼神瞟着我,再赏我一对漂亮的大鼻孔。但最后,他都会被我拎起来,一阵暴揍。
每到晚上,我们被不负责任的老司命塞到同一个被窝的时候,莲实就会圈起软乎乎的身体,装成一只半生不熟的虾子,背对我的方向,抽抽搭搭。
我常常会盯着他的后脑勺,反省自己是不是应该把他打晕过去。
当时的莲实,一定也很委屈。
这么一想,如今的场景,还真是似曾相识。
一样是他背对着我,一样是他觉得委屈。不一样的是,蜷成一只虾子的变成了我,个头小的也变成了我。
“宁玉。”
在我糊糊涂涂地盯着莲实的后脑勺不知望了多久之后,里间清晰地传来了闻人贺的声音。因为夜已经过半,我一时竟以为自己听错了。
“宁玉。”
犹豫的时候,他又叫了我一声。
莲实一动不动,似乎对这个声音毫无反应,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关心。
“来了。”
迟钝地掀开被子,夜中的凉气如同是冰凉的水,劈头盖脸地泼上来。我打了个激灵,慌忙地穿上了衣裳,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相爷”
闻人贺房中的灯到底是什么时候亮起的,我不知道,只觉得推开门的时候,有些睁不开眼。
对于这个时辰被硬生生地从被窝里拽出来,我满腹牢骚。可面对他的时候,我还算有些分寸,毕竟人家是主子,还是个睡得比我少,起得比我早的主子。
就像老司命常说的,做神仙还是应该要点脸。
闻人贺低着头,不知在桌上琢磨着些什么,今日的灯火格外的亮堂,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从被窝里钻出来,总觉得这灯火亮得分外碍眼。
“巷尾的张府,知道在哪里吧”
他突然找我搭话,问的问题很是莫名其妙。
大约因为我算卦这方面的才能捉襟见肘,我一时也盘算不出,他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半吊子的神仙终究也是神仙,所以,隐隐地,我有了不祥的预感。
“宁玉跟我多久了”
他猛地抬头,用一双黑黢黢的眼睛望着我,他的眉骨高耸,在灯影中,那双眼睛就如同是两个空荡荡的窟窿。
“有一个半月了。”
我如实回答。
他听到回话,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宁玉觉得相府如何”
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很好。”
他抬眼瞄了我一眼,没有像方才一般点头。
我咽了口口水,脑袋低垂。
“宁玉去替我做件事,可好。”
我抬头,疑惑道:“相爷要宁玉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