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有一天,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传来,她发现竟然连姐姐的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她记得事情发生之后,白岑的崩溃,杜世德的隐忍,整个家里弥漫的绝望,可她就是记不起,最后一次看见的杜云晓。
竟然是在几年之后,从一个梦中,将这段记忆拾遗。
她几乎是瞬间就原谅了白岑。
杜青晓回到家时天还未亮,白岑就坐在沙发上,姿势未变,仿佛已枯坐了一整晚。她忽然就想缴械投降,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走过去,跪在地毯上拾起自己的钱包。
&ldo;妈。&rdo;
白岑的眼光从她进门起就落在她身上,带着疲倦和寒意。
杜青晓感觉到白岑很慢很慢地抚着她的头发。
这样的动作,这样昭示着母亲角色的动作,过去多年,对杜青晓来说都是陌生至极的。
然后白岑叹了一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身份证、钱包、书包在茶几上一字摊开,行李被收拾妥帖放在门边。
&ldo;我给你订了机票,回学校去吧。&rdo;
杜青晓看着白岑,安慰的话几乎就在嘴边,却被白岑的这句话惊得什么都没说出口。
白岑的手重新落到她的发心:&ldo;不要再和他联系了。&rdo;
&ldo;我会找他谈谈。&rdo;
她没反抗。
事实上,她对白岑所有的反抗因子,早在姐姐去的那天,全都消失殆尽了。
原来昨晚,本该是他们告别的日子。
也许再厚一厚脸皮,她就能跟他说上一句话了。
终究还是不告而别。
白岑的车在高速上飞驰。车厢里的两个人一路沉默。
到了机场,白岑将她送进安检,杜青晓走入等待的队伍。
回头,白岑就站在安检区外,一身素衣。
她看着白岑,白岑亦在看她。
她想不起白岑是何时变得这样苍老的,似乎姐姐去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这样仔细地端详过彼此的面貌。
母女两人隔着不远的一段距离,如同有一面无形的高墙将两人隔开,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神中,什么东西在心里嚣张地生长着,几乎是一瞬间,恨意已铺陈了一张完整的画卷。
这似乎是一个本该温情的时刻,一句告别的话哽在喉头,可是最终,谁都没有说话。
离别时,一句再见也没有。
也可能就是因为这样,重逢,才变得困难。
杜青晓疲惫地倒在座位上,摸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三个他的未接来电。空姐优雅地走到她身旁,请她关闭电子设备。她笑了笑,将手机关机收好,然后倒头就睡。
醒来时已在另一座城市。
c市闷热的夏天,宿舍的楼道里因为晒不进阳光,闷热潮湿。
杜青晓提着行李,站在宿舍门外,推开木门。
吱吱呀呀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上传开,一丝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微弱地照进漆黑的宿舍,一线光芒中,尘螨飘散。
杜青晓走到暗处,跌坐在地砖上,任凭行李箱倒在地上,发出空洞而孤单的响声。
段然的电话没再打来。
将窗帘的缝隙拉上,一切终于又变回漆黑。
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所有与这个世界对抗的力气,杜青晓就那样风尘仆仆地躺倒在满是灰尘的床单上,沉沉地睡过去。
再见到段然,已经是一周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