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摇进来的时候,伏鸢正从椅子上站起身,准备收拾手边的笔墨。
她就站在门边,单薄的衣衫湿得透透的,细心地包裹着她纤细的身子。兴许是方才雨大,她脸上的妆被洗了个干净,露出了清秀的面容。
“进来吧。”伏鸢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道。
花摇颔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伏鸢用手捋了捋手边的纸,又将几乎要干的笔在磨好的墨上蘸了蘸,这才伸手示意着面前的椅子,道:“坐吧,椅子有点不稳,坐的时候轻一些。”
花摇杵在原地没动,凌乱的长发和衣裳都在狼狈地滴着水,那水无声无息地聚到她的脚边,成了一个浅浅的水洼。
他察觉到她没有动静,手上的动作蘸墨的动作停了一停,抬眼望向她,不解道:“怎么了”
花摇疏离地摇摇头,“不用了,就站着。”
伏鸢定定地望了她一眼,点头,“好,那就站着。”
“先生是帮人代写家信的吧”
“是,敢问一声,姑娘是要写给谁呢”
花摇抿了抿嘴唇,被秋雨寒意浸透的苍白手指拧成了一团,“我丈夫。”
伏鸢的笔顿了顿,缓慢地抬起头,望向她。
这时候,花摇二十二岁,正是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好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小的时候受多了苦,她的身体很是单薄,若不是她说出来,恐怕谁也猜不到,她竟然已经嫁人了。
面对伏鸢的视线,花摇没有任何的退缩,她抬起了尖尖的下巴,迎着他的目光直直地望了回去。
突然,他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想,姑娘你会不会觉得冷,要不要我去把炉子的火升起来”
花摇的目光终于缓和了一些,却还是如先前那般摇了摇头,语气冷淡。
“不用了,我很快就回去。”
伏鸢又笑,眯起了一双温和的眼睛。
我望着他的笑脸,心情蓦地有些沉重。平心而论,伏鸢这胎投得,其实与他在天上的长相相去甚远,不过想来这也是经过思量的,毕竟,神仙的长相同凡人本来就不太好比,他的那副皮相若是搁在凡间,那可是要惹出不小的乱子的。
可尽管长相不尽相同,那双眼睛笑起来却是一模一样。
在今夜跌跌撞撞地找到现世的他后,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这一笑,笑得花摇别过了脸。
见状,伏鸢连忙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问道:“冒昧地问上一句,姑娘想和自己的夫君说些什么呢”
闻言,花摇刷地转过头,一双被秋雨洗刷得清澈见底的眸子里,似乎有零星的火光。
“如果你死了,我也会去死。”
刚准备落笔的伏鸢听到这话,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地望向了她。
窗外的雨落在窗边,在窗纱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花街的灯火将漫天的雨丝映得斑斓璀璨,落到半空的时候,就好像是夏夜晴空绽放的烟火。
在蔓延的秋雨中,花摇挺直着背脊,她神色肃穆,语气笃定道:“就这样写,一个字都不要动。”
良久,伏鸢低下头。
“好。”
笔摩擦在纸上,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这声响混合着屋顶青瓦上的落雨声,似乎将这个秋夜装点得更加静谧了。
“署名的话……敢问姑娘芳名”
花摇摇摇头,“其他什么都不用写,这样他就会明白了。”
“好。”他说着,将信纸放到一边晾干。
“信笺要送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