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你窗边的梅花开得尤其好看,好记得吗”
闻人贺重重地闭上了眼睛,旋即又突然张开。再一看,却是齐连生的手正抚摸着他的肩颈,接着便是虚虚地抚上那惨不忍睹的后背。
闻人贺如惊弓之鸟般,四肢紧绷。
“贺变成这样,朕真的很心疼。”
齐连生直呼他名字的时候,我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手心被人用针刺了下似的,我的手指重重地缩了一下。正疑惑地望着手心,那头就传来的齐连生低沉的声音。
“如果没有贺,朕到底该怎么办呢,所以贺,下次不要这样了。”
回答他的,是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的寂静。
“朕知道,你很疼,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朕呢,像你一样疼吗”
闻人贺微微侧头,似乎要向他看过去。
“如果你真的这样想的话……”
闻人贺突然起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咣”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齐连生的袖中挣脱出来,跌到了地上。
唔,那东西倒是很精美。晶莹剔透的玛瑙,美轮美奂的珐琅,还有巧夺天工的雕镂,除了尾部那简陋的闪着寒光的银色铁片,一切都让人不由得想去感叹。
因为这个动作,闻人贺背上的伤口猛地撕裂。原本已经凝成的透明色软痂,如被人一脚踏碎的冰层一般,猛地裂开。血珠子就像是舔着伤口的舌头,缓缓地滑过他的后背,一直落到被子上。
齐连生面露喜色,受宠若惊地搂住了闻人贺,脸颊在他的颈边亲昵地摩挲。
闻人贺脸上几乎没了人色,嘴唇苍白得像是相府刚粉的院墙。
“我就是那只画眉。”
他眼神恍惚,喃喃地说着。
这是我第一次从闻人贺口中听到这种饱含着怨恨的话,平时的他总是隐藏得极好,就像是个没有悲喜的人偶,即使笑了,也好像不过是匠人随手描上的神情罢了。
今晚的他,不知是因为那五十鞭子的伤热,还是因为那只被齐连生拧断脖子的画眉,陡然添了活人的气息。就像是被喜鹊吹了一口气的死蛇,他身体里的某个部分,似乎正在慢慢地苏醒。在经历着这么多年的压抑之后,某些东西终于苏醒了。
齐连生大概没听到他的话,仍旧满足地搂着他。从我的角度看去,闻人贺背上的血越来越多,就像是溃堤的洪水,几乎将将他淹没。
他愣愣地睁着眼睛,拳头缓缓地握起。
齐连生是在替他清理了身上的伤口,并且周到地抹上药之后,才轻手轻脚地走掉的。望着他为他擦药的样子,我几乎要忘记,这人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是那么温柔,那么细致,就是一个体贴的情人。
他回身关上门的时候,雨势已经小了许多。雨点打在地上的水洼上,泛起了让人心旷神怡的小涟漪。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
“是朕是你的画眉才对。”
似乎是因为今夜的风大,这句话被风吹着,清清楚楚地落在我的耳蜗里。
怔怔地将头从被窝里伸出来,我望向了齐连生的背影。
他没撑伞,脚步踏着浅浅的积水,孑然一身地走着。
在斜斜飘落的雨丝中,他的背影显得那么萧条。
这场三角恋到底会是怎样的结果呢,我突然就不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