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空同她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把戏,便主动开口,道:“我方才才在市集遇到公主,她不是去宫里找相爷了么,怎么又来咱们相府了”
岔开这么一会儿,小六的气终于是缓过来了,只见她心有余悸地瞪我一眼,这才道:“相爷已经回来了,公主要寻相爷,当然是上相府来了,不然还能去哪”
我一听,道:“不是吧,皇上这么快”
刚说完,我便发现这话欠妥,大有带坏小姑娘又或者耍流氓的意思。不过好在,小六这辈子除了见过后巷那两条整天发春的公狗之外,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压根没听出我话里头的内涵来。
“哎呀,不跟你说了,伞借我用用,王厨娘叫我去买醋,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说完,她一把扯过我的伞,自顾自冲进了雨幕。大雨很快模糊了她的身影,只能依稀地辨别出一团白色的影子,再远点,就连那团白色也像被雨融化的油彩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齐月来相府了,这着实是新鲜事,我在相府待了这么些天,才碰到这么一回。
不过,瞧着齐月先前的表情,她应该不是来找闻人贺谈情说爱的,可他俩不谈情说爱,还能有什么要商议
带着这么个疑问,我蹑手蹑脚地趴到了闻人贺的书房外头。莲实莫测高深地看着我这一系列的动作,直愣愣地杵在一旁。
近日,我的耳朵越来越差了。当然,这件事我不敢同他说,说是逞能也好,说是讳疾忌医也好,总之就是不要说,总觉得要是说了,就会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碎掉似的。
心虚地转过头,我将脸贴在了单薄的门板上。
“军饷是你偷的是不是”
这是齐月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听罢一愣,这才联想到方才在茶馆里头,听到的故事。那里头,似乎也出现了“军饷”这么一个词。好像是军饷迟迟不到,让前线将士饿肚子什么的。原话记不清楚,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
照齐月这话音来看,这军饷迟迟不到的原因,是遭窃了而且这个贼还是闻人贺
接着是很久的沉默。
实在是好奇里头的状况,原本准备本本分分做人,不再乱用神力窥人*的我,终究还是忍不住,摩拳擦掌地望了进去。
闻人贺一如和我在一起时一样,坐在书案边上,低着头,不知道看些什么。
齐月褪下了那身蓑衣,脸被雨水泡得有些苍白,湿泞的发丝粘在脸颊边上。她今日少见地没穿红衣,而是穿着一件素布衣裳,那衣裳的下摆被水浸湿,让她显得有些狼狈。
“你听谁说的”
老实说,我一直觉得,这个闻人贺和我在叫唤大地狱见到的闻人贺有些许的不同,却又始终想不出有哪里不同。明明是同样的脸,同样的身板,同样的声音,一颦一笑都是一样的,可我就是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往常一直想不出,如今却突然明白了。
这个闻人贺太压抑了,压抑到让人觉得他似乎没有情绪。在我的印象中,他不管说什么话,都是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没有轻重缓急,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也许,只有变成这样,他才能平平安安地得了齐连生将近二十年的宠爱吧。那份爱慕的重量,不是随随便便担当得起的。他失去的,可能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多得多。
“我是从边境回来的,是一路沿着军饷的路线查回来的,你以为,这还要人来告诉我吗”
齐月的声音陡然冷静了下来,她望着闻人贺,眼神就像是着了火的海水,半是火热,不是冰冷。
闻人贺闻言,抬起头,望向了她,眼睛好似会将去到他身边的光芒全被吞噬,一时间,他周身都被黑暗笼罩。
“我需要钱。”
“你需要钱”齐月哭笑不得,“闻人贺,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