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这事没有个说道,工匠们怕是难以安心干活了,当下点了点头,转身向王铁嘴家奔去。
四:
王铁柱一进王铁嘴家,迎面就看见王铁嘴正头缠纱布坐在藤椅上,一条手臂上还绑了绷带,念及旧情,心头顿时羞愧大起,转身就走。却不料王铁嘴眼尖,一见王铁柱身影,就喝道:“进来吧!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虽然我们闹了点意见,但你毕竟是我同族兄弟,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王铁柱无奈转身,走到王铁嘴面前,先认了个错,又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王铁嘴一听,顿时大惊而起,也顾不上身上的伤痛了,边向外走边说道:“走!快走!快带我去看看。”
此时王铁柱家挖地基挖出石缸藏鱼的消息早已经传了开来,两人疾步走到宗祠地时,已经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乡亲,王铁嘴分开众人,到近前一看,顿时双目发直,面如土『色』,嘴角抽搐个不停,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王铁嘴才回过魂来,二话不说,一把抓住王铁柱的手腕,拉着就走,留下一众乡亲在那里猜疑纷纷。
王铁嘴拉着王铁柱一路小跑,片刻奔回家中,一进房屋,王铁嘴直奔柜上面取下一个铁匣子,铁匣子上还上了把小锁,取出钥匙来打开,从里面拿出本线装本,蓝『色』封面上用正楷书写四个字---王氏宗谱。
王铁嘴急忙翻开族谱,第一页用蝇头小楷记着王氏一脉的起源,后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姓名排列,翻到最后一页,却是一副画,画有上中下三层,上面一层画着几间房屋,房屋里供满了牌位,看模样分明是王氏宗祠;中间一层画了一片湖泊,湖内游弋着一条青『色』巨龙;最下面一层却是一个洞『穴』,洞『穴』内困了一只恶鬼,这恶鬼头生双瘤,面『色』铁青,目若铜铃,唇似血盆,四臂齐舞,状甚愤怒。
看到这里,王铁嘴一屁股坐倒在地,喃喃道:“完了,完了……”王铁柱一见他这副模样,急忙接过族谱,左看右看,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忙问道:“这到底咋回事啊?你倒是给说道说道啊!”
王铁嘴嘴角抽动了一下,长叹一声道:“这本族谱,在我手里已经有些年头了,原先我也一直不懂最后一页这副画是什么意思,但隐约猜到有些不妥,所以你要用宗祠地做宅基地时,我坚决的反对。今天,一切终于明白了,不过,明白的太晚了。”
说到这里,用充满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王铁柱,继续说道:“我们的祖辈,本是山东一响马,手下颇有些有能耐的兄弟,因为得罪了当地一官员,被官兵围剿,无奈之下才带着一帮兄弟逃亡至此,见此地山青水秀,就在当地落了户,开枝散叶,一脉传承至今。”
“所以,我们王姓一族的墓葬之法,有很多都是传承了山东的墓葬术,其中的石缸葬鱼,就是典型的例子。石缸葬鱼,原本是在墓葬之时,在棺木之下放一石缸,缸内放三条鲤鱼,一青一红一金,青鲤属阴,红鲤寓阳,青红二『色』寓意阴阳调和,金鲤可化龙,寓意先人乘龙飞升,本是个讨吉利的作法。”
“但在我们王家宗祠地下发现的石缸葬鱼,却只有一条青『色』鲤鱼,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孤阳不长,单阴滋邪,青鲤在很多地方都会被寓意成青龙,龙族一脉,金龙、白龙都是正神位,行云布雨,福泽民间,青龙、黑龙、红龙都是邪龙。”
“按理说,在宗祠地下是不应该用这石缸葬鱼之法的,就算用,也应该放金鲤、白鲤或者青红金三『色』鲤鱼,放一条青鲤,注定王氏这一脉只出歪门邪道之徒,没有哪一家先人会这么做的。”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一直对这副图画抱有怀疑态度,不过今日之事证实了,祖宗先人这么做,确实是不得己的苦衷。”
王铁柱哪里懂得这些,听的一头雾水,急忙问道:“你就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绕来绕去的,我脑袋都大了。”
王铁嘴一指图画上的那只恶鬼道:“山有山神,河有河伯,同样的道理,山亦有山鬼,河亦有河妖,山神河伯僻护百姓,山鬼河妖却荼毒生灵,我们王家集背山面湖,数十年来,却从无风波,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这山鬼被我们老祖先用青龙镇压在宗祠之下。”
“青龙虽然是邪龙,但毕竟是龙族,本『性』最喜欢吞食鬼怪,所以往往会被百姓用来镇邪驱煞。但镇邪的青龙,却不能和红龙同『穴』,不然阴阳双修,就会失去了青龙的凶『性』,更不能放金龙,正邪不两立,同『穴』必相争,这就是我们老祖先为什么情愿我们王氏一脉只出歪门邪道人才,也不愿意放三『色』鲤鱼的原因,毕竟,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王铁柱这时总算听明白了一些,他一浑人,哪会相信这些,只当是王铁嘴故意危言耸听,吓唬他放弃宗祠地而已,当下“哈哈”大笑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今天挖出来的那条青『色』鲤鱼,就是我们老祖先埋在地下镇压山鬼的青龙?现在青龙死了,山鬼就要出来害人了?你我虽然闹了点不愉快,可毕竟是同族兄弟,何必拿这些神仙鬼怪的来吓唬我!别说世上本就没有什么山鬼河妖,就算真有,你真的以为一条小小的鲤鱼就能镇得住?”
王铁嘴心下大急,急忙喊道:“兄弟,现在还有得救,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多一个星期,少则三天,你家必会损丁伤命啊!就算你杀猪为生,一身血腥气,只怕也难逃残废。”
王铁柱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将族谱一丢道:“好!就等三天,我倒想看看,这山鬼如何来取我『性』命,三天过后,如果我一家老小没什么事,宗祠地之事,你就别在多嘴了。”说完摔门而去。
五:
王铁柱回了工地,真的让工匠们休息三天,按例来说,休息这三天,工匠们是没有工钱的,王铁柱为了表示歉意,就留了大伙喝酒,让王李氏切了猪肉,又让王龙王虎去镇上买酒,自己则陪着工匠们闲聊。
不一会,王李氏菜饭做好,就等两个儿子买酒回来开席了,从王铁柱家到集市,步行也就十来分钟的事,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一直等了个把小时,也没见王龙和王虎把酒买回来。
王铁柱心头本就不痛快,这下更是冒火,抽根藤条就往外走,刚到门口,正好和一人撞了个满怀。来人一见王铁柱,带着哭腔就喊上了:“叔,你快去看看吧!王龙和王虎淹死在前面湖里了。”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王铁柱愣了五秒,才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眼前一黑,身子一挺,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
等王铁柱醒来,王龙王虎的尸体已经被抬了回来,兄弟两面『色』铁青,腹涨如鼓,一并排的躺在院子里,像极了那条翻着肚皮的青鲤。
王李氏已经哭瘫在地上了,一手抓着一个儿子的胳膊,无论别人怎么劝也不肯松手,王豹站在一边抽泣不止。王铁柱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个儿子,老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白发人送黑发人本就够悲痛的了,何况一送就是两个。
就在这时,王铁嘴也听到消息赶来了,一进门就懊恼道:“我来晚了,我来晚了,我知道要出事,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啊!”
王李氏一见王铁嘴,疯了一样往上扑,口中胡『乱』喊道:“就是你害了我的儿子,是你诅咒他活不过二十岁的,就是你害了我的儿子,我跟你拼了……”
众乡亲急忙拉住了王李氏,王铁嘴略显尴尬,转头对王铁柱道:“兄弟,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那块宗祠地绝对不能用啊!那口石缸还在,还有办法解救,一旦石缸被打碎,放了山鬼出来,不但你一家都难逃厄运,全镇人恐怕都会受到牵连啊!”
王铁柱一听顿时大怒,冷着脸道:“什么神鬼妖怪的,你是来说笑话的吗?我两个儿子就这么白死了?我还告诉你,就算我们一家死绝了,那块宅基地我也是要定了。”
说完随手『摸』起铁镐,不顾众人劝阻,一路来到宗祠地前,找到那口石缸,举起手中铁镐,对着石缸就是几下,将石缸砸的四分五裂。石缸一碎,『露』出底下一黑漆漆的洞口来,洞口不大,但却深不见底。
王铁嘴一见,长叹一声,面『色』黯然,不再有任何言语,转身回家去了。王铁柱连损两子,心头悲愤,哪里顾得了别人劝阻,将一股怨气都付在了手中铁镐上,轮起铁镐,上下翻飞,片刻之间,将那洞口刨了个『乱』七八糟,才停下手来,将手中铁镐往地上重重一顿,低头抹汗。
这一顿之下,正好砸在地面碎石上,“砰”的一声,一块碎石****而起,王铁柱这一低头抹汗,碎石正『射』中王铁柱的眼睛,只听“哎呀”一声惨叫,王铁柱单手捂眼,鲜血已经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一直跟在旁边的王豹,一见王铁柱受了伤,急忙上前查看,却不料急中出错,一脚踩在碎石上,脚下一崴,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脑袋迎面撞在了地上的铁镐尖端上,“噗嗤”一声,对穿而过,四肢一阵抽搐,眼见不得活了。
众乡亲急忙上前,七手八脚的将爷儿俩送到医院,等王李氏嚎啕着赶到时,王豹早已经断了气,至于王铁柱,一只眼睛废了,在得知王豹也死亡了的确信后,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嘴里不停的念叨:“山鬼……山鬼……”
六:
第二天,王铁嘴一家忽然搬离了王家集,到距离王家集十多里路的一个小乡村上定居了下来,临走的时候,王铁嘴告诉众乡亲,王家集不能再住人了,青龙死,山鬼出,再住下去,不死即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