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渡桥兀自道?:“阵眼想必就在白?纸村里。这村规诡异得很,须得小心行事。”徐青翰又成哑巴了。这时?,易渡桥总算觉出来了点?不正常。从世?子爷到?徐长?老,这人就没有话少的时?候,这是怎么了?不得接近纸人的警告还在耳畔萦绕,她登时?警惕地向后撤了一步,掌心虚虚地搭在发间,准备一有危险就动用杨柳枝。徐青翰抬头?。易渡桥登即要将?杨柳枝抽出来,迎面就是一鞭。还没等她真正实施,却看见徐青翰的眼尾红了几?分。“你是不是辜月?”易渡桥:“……”这比徐青翰是纸人还恐怖!她意识到?了什么,芥子里的镜子随心意而动,刚好映出来那抹叩心印。易渡桥认真地想道?:原来是伪装的术法被清干净了。怪她没想起?来,法阵详解里面写过,为了防止阵中人修改规则,法阵内不得使用任何伪装术法。易渡桥没顾得上徐青翰,等她的思绪从藏经?塔跑回来时?,手?已经?被徐青翰抓住了。在做乔十一的时?候,他从来没碰过她的手?。她略略不解地看向徐青翰,决定先把这事揭过去,免得影响她去寻阵眼:“我拜入你门下只?为找个东西,断不会扰你修炼,你尽可放心。”徐青翰看上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你要见我,直接用本名不好么?莫说是什么东西,苍枢山我都能打下来给你当核桃盘着玩,亏得我还想什么转世?,原来你做了鬼修啊。”说到?这,他意识到?了什么,近乎语无伦次,“怪我……都怪我,但?你回来了就好,以后我好好对你,一定!”他在这边倾吐衷肠,恨不得把几?十年的相思之苦都向易渡桥说得干干净净。徐青翰简直抑制不住失而复得的狂喜,他就说天底下怎么可能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只?是他不敢看清,也不敢承认。他怕只?是空欢喜一场。飞扬跋扈了半生的徐青翰终于剖开了心,每一寸都写着易渡桥。他期冀地等着易渡桥的答复。他这辈子想要的都能得到?,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易渡桥静静地看着他,没挣他的手?,或许是觉得和被一片无足轻重的落叶缠上没什么区别。她只?是不大明白?。如果是这样,那她受过的苦又算什么呢?徐青翰轻飘飘的一句他后悔了,难道?她就要顺从地原谅他,再次重归旧好吗?他没有彻夜枯坐过,也没有枉死在荒山上,更没有曝尸荒野,连尸身都无人收殓。他甚至……他甚至未曾尝过她的苦楚,便想祈求原谅。幸好她不在乎了。“徐仙长?。”于是,易渡桥看着他,“定远侯家的世?子妃,已经?埋骨在断月崖上了。”她甚至唤的是徐仙长?。在那一瞬间,徐青翰清楚地看见他与易渡桥之间深如万丈的裂隙,鲜血淋漓地摆在那里,不容他忽视半分。徐青翰僵成了祭坛旁边的铜质神像,没顶的恐慌压在了他的头?上,与方絮告知他身中情蛊的那夜一样。易渡桥平声道?:“天色不早,我们?得去寻个歇脚的地方了。”村规里明明白?白?写着呢,夜里不让出门。她刚想走,徐青翰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当年之事事出有因,辜月,你听我说,当年方絮说你给我下了情蛊。她就是想骗我进仙门,真的,我一进去就测出来天生灵体了,八十只?蛊也毒不着我。”他一锤掌心,“你是不是气我没给你报仇?我回去就把方絮杀了给你解恨好不好,我留着她就是想看看热闹,以后……以后我热闹都不看了,我只?看你好不好?”易渡桥摇摇头?,加快了脚步:“我没生气。”徐青翰被她甩在身后,慌不择路地喊道?:“我当初没想和你和离,辜月!”“我知道?。”被吵到?了似的,易渡桥回过头?,微微皱起?眉,“当初你大可以来问我个明白?。”是你不信我。徐青翰近乎是逃走的,临走前,强行把留影珠塞进了易渡桥的手?里。他知道?不该走,可他好像被易渡桥的话刺到?了,撑了几?回没心没肺的笑容未果,嘴角耷拉下来,整个人都像被霜打了。经?年精心编织出来的一场大梦醒了,梦里或怒或怨的易渡桥消失不见,徐青翰的胸膛仿佛被苍枢山压住了,喘不过气来。比恨他更坏的情况出现了。易渡桥把他放下了。转转悠悠,没见到?村民,徐青翰溜达回了祭坛旁边。两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了这,他打量了会:“你们?两个果真认识。”吴伯敬含笑道?:“徐仙长?聪慧。”徐青翰的语气就没那么客气了:“得,这位……乔大叔,别和我说你真是个种菜的。”吴伯敬不恼,在徐青翰面前装成了大尾巴狼:“免贵姓吴,正是辜月的师父。”徐青翰:“呸!”谁问你姓什么了,还免贵,他俩加一起?都没他贵!还什么师父,易渡桥的正牌师父在这知不知道??正经?赐过戒的。徐青翰浑然不觉在留仙楼赐戒有什么不妥当的,皱着眉打量他。吴伯敬既然知道?他认出来了易渡桥的身份,那么他必定也明白?这大阵的由来,想要借机做手?脚除掉他可能有点?困难。于情于理,他都是易渡桥的师父,徐青翰怎么着也得尊敬几?分。可惜徐青翰没长?尊敬那根弦,一见面就开始琢磨怎么把他和方絮除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他们?在计划着怎么坑易渡桥。方絮恍若未觉,问:“想来你也听到?了村规,可要同行?”“我和你一起?走?”徐青翰指了指自己,满脸写着方絮疯了,“别别别,辜月看到?了得怎么想。以后你和我最少一尺远,谁也别过界啊。”吴伯敬笑道?:“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如此??我与小絮来此?,正是为了帮辜月修好道?心,逃出蜃楼,自己人莫要伤了和气。”徐青翰假笑。谁信你。修道?心……辜月的道?心怎么了?易渡桥敲开了一家村民的门,她大略探查了遍整个白?纸村,并未找到?合适的空房间。奇怪的是,白?纸村白?日里无人外出,唯有她敲响了门板后才会有人来应声。村民的态度与村规所说的无二,还没等她说话,便拉着她往屋里走,热情得诡异。拉着她的是个老婆婆,眉眼间有着当初金陵城外那坏了房子的婆婆的痕迹,她还给人家画过符。易渡桥冷笑。蜃楼大阵想借此?让她放下警惕,可惜她不吃这套,谨慎地按照老婆婆的指引行事,半分也不逾矩。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看他白?纸村还能如何。她坐在了床榻上,心下一凛。宛如纸片摩擦的“沙沙”声传了出来,还没等她问,老婆婆预料到?了一般,解释道?:“村里的人日日做纸活,东西都是纸的,你去别家也一样。”易渡桥应了声,既然是婆婆不让她去的地方,那还真得看看。还没来得及再琢磨,老婆婆热情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位仙长?,进来坐进来坐。”遣词造句和她对易渡桥讲的无甚两样,磕巴都不带打一个的。徐青翰站在门口,即将?落下的夕阳被他遥遥地甩在身后。他不知道?去了哪,向来整洁的发冠斜斜地歪着,一缕凌乱的碎发沿着颊侧落了下来,想笑没敢笑,隔着老婆婆望了她片刻。“我不放心你。”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你住的这里好偏,我找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