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公子。&rdo;纱门外传来少年怯怯的声音。
&ldo;进来。&rdo;将头探出水面外,不经意的甩动,长发上细碎的水珠四散零落,激起一片熏染的光亮。
自顾自地打理这一头长及脚踝的三千烦恼丝,迟了些才发现脚步停歇,身侧半晌无语,目光扫过去,少年直直看着我的发,呵,别说是他,连我也用了足足三天才适应现在的自己。
嘴角勾起弧度,我的眼中含一抹笑意,&ldo;欢喜,你是想让我着凉吗?&rdo;
满意看他颊边泛起红晕,如火如荼燃至耳边,半是慌乱地将手中的衣衫放至池边的藤萝编制的躺椅上,双手垂落在身侧,眼睛一径盯着脚尖看。
目光瞄向一边的浴巾,眼中笑意更深,今日作弄的也够了,再下去有&ldo;人&rdo;要不满了。
冲他微微一笑,&ldo;你先出去吧,飞景的药也是时候喝了。&rdo;
欢喜如遭大赦,转过身飞快地走出去,轻飘飘的衣袂飞扬起来,像是花间翻飞的蝶。
将长长的发拨弄到身后,侧身拿了搭在一旁的布巾,目光触及水面倒映出的容颜,微微皱起眉头,手臂不经意的一划,乱了波光潋滟的平静,余一池涟漪激荡。
银色锦袍,触手细软丝滑,同色丝线绣出式样繁复的木槿花纹,重重叠叠,一路绵延,衣袖处祥云缭绕,如入仙境。
飞景说那是我前世的装扮,姿容卓然,灵气逼人,渊祭,他这么叫我,他说,我的主人,我已经等了你上千年,为了重逢。
有道是:古佛拈花方一笑,痴人说梦已三生。
前世吗?我低低笑起来,多么遥远的回忆,慕韶华,叶离情,叶安然,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原以为重生便是一世的开端,便可放下过去将命运重新握在手中,如今方知一切不过是一时机缘巧合,昔日九莲山上,拼着魂魄离散将同伴的元神送入轮回中,原是不抱任何重生希望的,没料到,不同时空的三魄竟能有机缘汇集,而三魄汇集,封印解开之时,就是渊祭重生之日。
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千年前那段平和安详的时光,那时候的落尘,敛融,涧芙,还有,那时候的岑寂,绣着白木槿的花瓣的衣摆擦过万树琼花,凝碧华叶,只为追逐他一个背影,却不得不在目光相触的瞬间转身离开,因着他身边涧芙温婉的笑靥。他们都说,渊祭是万年难融的坚冰,周身风霜围绕,寒气袭人,即使春日的暖阳也难渗入分毫,只是他们都不知道,那冰峰下掩藏的熊熊火种,那份注定独自寂寞的无妄痴恋。
披上里衣时,低头的动作让视线停滞了一下,雪白的胸口,有一枚殷红的血螭印记,细细的纹路,小螭的头尾温柔地盘起,似在沉睡。这就是薛青冥要找的东西吧,自我降世起就镌刻在心口的标记,犹记八岁那年,雪色梨花树旁初见外人,一时惊慌的我由树上摔下,是薛青冥为我接骨疗伤,那个十来岁的少年低声哄劝着疼痛着的我,手中却是抖个不停,那一幕至今还在脑海中清晰可见,只是如今,我们之间却是隔着忘川奈何,天上人间再难相见。
时光荏苒,十岁的时候,师父封住了我逐渐展现的异能,连带的也封住了这枚印记,他说,等到祭司大典,若是我仍然决定承袭守护这焱国的命运,他便帮我解除封印,可是人世间的风云变化总是难以预料,六年后,已经成长为玉立少年的孩子,在暮云轩的宿星阁上,对着相伴十六载春秋的男子漾开一抹甜蜜的笑,我想要离开了,师父,我的心里有了比焱国更重要的东西。
长长的衣摆在丛生的低树高糙间滑过,发出轻微的声音,空气中的温度渐渐冷凝下来,丝丝缕缕寒意自衣袖间钻入,为肌肤覆上了一层寒意,莹莹月华光辉下,四周弥散的白色烟雾如梦似幻,走近了些,隐约可见粼粼的波光,幻月池,天地间灵气的汇聚之地,池畔奇花异糙丛生,其中不乏外界千金难求的珍奇药材,天长日久的沉淀,让池水也渗入淡淡药性,可做解毒灵药,这里也是,我当年修行的所在。
池中央的齐水平的平台上,躺着一个雪白的身影,青丝似瀑,眉目如画,风姿卓然,双目微合着,似在沉睡。
&ldo;师伯,&rdo;涉水而行,我低低地唤,&ldo;我知道你听得见我的声音,不用担心,你很快就可以好起来的。&rdo;
眼睛望向深邃的天空,断鸿崖上一幕,离情一点一滴铭记于心,终有一日,要他们一一偿还。
推开素心居的雕花木门,浓浓的药糙味道扑鼻而来,铺着精致苏绣锦缎的榻上,一直黑白条纹交错的大虎懒懒卧着,身上缠绕了数条白色纱布,双目微合,看似浑身乏力,了无精神,只有我看见那双黝黑里蕴含的狡黠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