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两下。陈旧的?门栓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裂声,拼命抵住城门的?兵士们如风筝一样被撞飞了出去。城门破了。雁归乡(九)看似固若金汤的城门前,祁飞白的脸色惨白。岑小眉不明白他为何忽然一副死了亲娘的样子,又?不是没别的城可去?了。于是她直白地问:“我们走?”祁飞白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不回?头?关的地界长得很,城与城之间连着各个乡镇,相隔数十?里,他们在路上被北蒙人耽搁了太久时间,就算是御剑也来不及到达下一处边城。难道就这样?失败了吗?那他还?真是无颜面对百姓了。祁飞白抬起?头?,仰望向他伸手也够不到的城墙上,低声问道:“岑姑娘,你能带我闯进去?吗?”岑小眉带他飞身而起?的同时,数不清的北蒙人高唱着异族的战歌,轰隆隆地碾进了襄平城。北蒙人的音律对于易渡桥来说实在是无福消受,几乎怀疑他们的嗓子都裂开了——唱得和?乌鸦没什么两样?。祁英掠过她的眼前,他杀红了眼,从城楼上一跃而下,手里的短刀深深没入那北蒙人的头?顶。他在心里飞快地估算城里剩余的兵力。祁家军的主力基本都在襄平城,其他城愿不愿意派援兵过来另说,即使是派了也得五六个时辰才能到。襄平能撑到那个时候吗?如今百姓被送到了城北准备出城,伤兵和?病兵有许多不愿意走,执意要?给襄平殉葬。祁家军如今倾巢而出,加一起?也没有北蒙人的一半多。没等祁英算出来能撑多久,耳朵里陡然嗡地一声尖鸣,震得他连连后退几步。只见北蒙军中推出来了个两人高的铁疙瘩,易渡桥无端觉得眼熟:“这是……”“是宿火峰的东西。”徐青翰吃了一惊,“怎么会?到北蒙人的手里?”他突然闭嘴了。问天阁中里通外国的人,除了方絮还?能有谁?数十?年来他姑息养奸,此时自?食苦果,算不上冤枉。易渡桥:“看起?来像个富贵仙器。”徐青翰的头?皮一阵发麻:“是,里面融了几十?只玄鸟的骨头?,震出来的灵气能让筑基以下的修士失聪。至于凡人……”他没见过这东西用在凡人身上的效果,幸好此时也不用他说了。这东西对易渡桥他们无甚作用,但城里但凡能听见声音的楚人无不是双耳流血,痛苦万分地捂住了头?,而像祁英这等意志坚定?的也是双脚虚浮,只能凭着本能挥动武器,挡下发了狂的北蒙人。易渡桥一凛。不对,那些北蒙凡人为何能不受影响?就在那铁疙瘩发出尖鸣的刹那,北蒙人的心口陡然爆开浓稠的黑雾,显然是嘎尔迪先前种下的。只见他们连声都没吱一个就没了气,动作一滞之后,眼里燃起?和?野马眼里同样?的光,分明成了被炼化的死物!这是哪来的北蒙邪术!战车上,嘎尔迪的手里捧着北蒙王传来的急讯:长生天的眼睛在看着你,务必拿下襄平。长生天的眼睛?嘎尔迪下意识覆上了心口。每个北蒙修士自?筑基开始,都会?被勒令服下一种秘药,美其名曰为长生天的赐福。而从此之后,他们的经脉与内府都会?尽在大巫祝的掌控之中,但凡北蒙王一声令下,多年的修炼即刻付诸东流。将?军不知其中关窍,仍旧在期盼着嘎尔迪出手:“大人,王说了什么?”嘎尔迪本不想插手战局,可被人掌控的痛楚犹在,最?终还?是身不由己地叹了口气:“我会?助你们一臂之力。”他此生再没做过更后悔的决定?了。当士兵闯进了襄平城内,随信一起?送来的中原仙器霎时启动,北蒙王称其为“其黑”——北蒙语里耳朵的意思。嘎尔迪手里的法器一晃,无形的薄膜覆在了北蒙人的耳朵上,免得被仙器殃及。战场里有修士出手了。战车巨震,杨柳枝荡开水波似的锋锐之气,霎时腰斩了数十?个守在其黑旁的北蒙兵士。嘎尔迪一时疑心他看错了,若非玄铁神剑,怎能有如此剑气?弯刀与柳枝短兵相接,易渡桥瞬息之间便到了他的面前,长发扬起?,一字一顿道:“你怎么敢。”用同胞的命来攻城,他怎么敢?嘎尔迪能听懂些楚话,和?缓地说道:“皇命难违。”违字落地,铺天盖地的黑雾忽然拔地而起?,将?他与易渡桥笼罩在其中。城内的徐青翰蓦然抬首,易渡桥将?城内的北蒙傀儡交给了他,这事倒不难,就是费些时间。徐青翰咬牙强迫他自?己忽略掉生死不明的易渡桥,她让他保护好祁家军,便没有临阵离开的道理。嘎尔迪挥开了弯刀:“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你来。”易渡桥:“什么?”或许也意识到了他的话没头?没尾,嘎尔迪操着口不甚标准的楚话道:“我以为会?是姓徐的来牵制我。派一个女人来,是不是看不起?长生天的子民?”易渡桥似乎一点不在乎他语气中或多或少的轻蔑:“我一直以为北蒙女子的马术也不逊于男子,看样?子倒是我想错了。”只见那茧一般的黑雾中伸出了只苍白的手,抓住了雾气的边缘,震出了声裂帛似的嘶鸣。易渡桥的身影从裂口中重现人间,其余的北蒙修士这才反应过来,与嘎尔迪一起?将?她团团围住。“一个元婴。”她站在半空,目光由嘎尔迪开始巡弋了圈,“还?有几个小小筑基,真以为能奈何得了我?”自?玄晖峰一别后,易渡桥并未将?属于正道修士的那副周天打?碎。她时刻忍受周天相斥的痛苦,却也奇妙地与其达成了共生。易渡桥作势一拢那交融的奇异灵力,空中闷雷涌动,众修士当即警惕地作出了防御的姿态。灵力化成万千箭雨落下,风云变色,连嘎尔迪也下意识抹开了屏障。那仿佛削铁如泥的箭雨与元婴修士全力放出的屏障相触,箭身爆开,放了个斑斓的烟花。众修士的脸上被照得开了漫山遍野的马兰花。嘎尔迪:“……”狡诈的楚人!被戏耍的怒火充斥了他的胸膛,嘎尔迪来不及多想,飞身冲向其黑的方向。而易渡桥比他更快,嘎尔迪只来得及探出元婴修士已然成了实体的神识,意图借此将?易渡桥拦住。随行的筑基修士回?过神来,神识被拧成了一股剑气,向那胆大包天的楚人砸下!可惜他们对上的是易渡桥。两股神识对撞,易渡桥胸口如遭重击,生生咽了一口血。而北蒙修士们直直地飞了出去?,修为稍低的眼里混沌不已,怕不是神识已经散了。易渡桥到了其黑的位置,嘎尔迪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目眦欲裂地喊道:“住手!”宿火峰几十?年来就造了这么一架富贵仙器,被易渡桥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拍碎了。无数填进去?的天元顷刻成灰,灵力外泄的余波绵延百里,撞上了尚在封山的断月崖。齐瑜没站稳,只来得及把?手往灵石堆里伸进去?,那被易渡桥传来的杨柳枝陡地发了芽。祁飞白那边更狼狈些,他和?岑小眉的屁股后边缀了一尾的士兵,从城门追到了库房,他简直想不通这些人到底从何而来的力气,竟能追上御剑的修士!他心里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岑小眉波澜不惊地道:“你太重了。”祁飞白:“……”被姑娘嫌弃这事显然伤到了小将?军的少男心,十?分心碎地飞起?一脚,踹开了库房大门。身后的追兵愈发近了,城主几乎扯破了嗓子:“大胆竖子!你强抢灵石,我一定?要?向陛下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