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邕,你可知道,以前的我有多么崇拜你。然而,世间就是如此戏剧,很多人只有在不被真切了解的情况下才会去盲目的崇拜,盲目去幻想。可殊不知,所有的幻想只是自己的想当然而已。越是亲近,就越失望。你一环套一环的阴谋,不仅害了我四哥,也害了我。我特别后悔自己那么轻易地就去相信了你?为今之计,我只盼四哥能好好活着,我求你,我恳求你,放过四哥,齐国如今宠信奸佞,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早已不得民心,齐国迟早……迟早会……”
“你别再说话了。”宇文邕用命令的口气大声道。随后又细心给她清理伤口,因为伤在左前胸上,澜叶虽然很抵触他去触碰她的身体,可无奈伤口血流不止,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任由他为她上药。
上完药后,宇文邕找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将她的头靠在了自己的怀里。
“宇文邕,你……你为什么要派突厥围攻四哥……你……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要的一切……”
宇文邕心中一紧,他总算明白澜叶为何如此生气了,然而,如今他更应该思考的是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个人。
第二天,当澜叶还在睡梦中时,只隐约听见洞外有兵戈相斗的声音。完了,又出事了。她心中一紧,推测一定是孤云发现她不见了,连夜来寻她。她急忙起身,忍着箭伤的疼痛冲到了洞口。
“都住手。”虽然对方蒙着黑面,可澜叶一眼就认出了孤云。
双方就此停了手,宇文邕和孤云立即来到澜叶身边。
“小叶,你身体好些没?”
“郡主,总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营地。”
二人各站在澜叶两侧,都去拉她的胳膊。
澜叶瞪了宇文邕一眼,转身带着期盼的神情问孤云:“可有四哥的消息?”
孤云沮丧地摇了摇头,澜叶瞬间面色苍白,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抽了一鞭子,她目光迷离,缓缓道:“我有几句话要跟文公子说,说完就跟你回营地等四哥。”
孤云点头,“那我在前面等你。”
看着孤云走远了一些,澜叶转身对宇文邕道:“但愿四哥没事,如果四哥有个三长两短,宇文邕,我绝不会原谅你。”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宇文邕迅速转身到她面前,将她拉进怀里,低声在她耳旁道:“我知道不管我现在如何解释,你都听不进去,但我以自己的性命跟你保证,兰陵王绝对不会有事。”
“说完了吗?说完的话就放开我。”澜叶面色凝重,冷声道。
“跟我回周国,留在我身边,好吗?”宇文邕环住澜叶的胳膊又紧了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真的随风而去。
澜叶嘴角溢出一丝讥嘲的笑意,“难道你利用的我还不够吗?你的目的已达到,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小叶,我……我……”宇文邕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她说的没错,跟他在一起,他只会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陷她于危难的险境。
“宇文邕,今日一别,我们此生再无瓜葛。”澜叶强抑着心中的悲痛,从自己的头发里拔下一根珠钗,狠狠地掰断扔到地上,“你我的情义犹如这根发钗,恩断义绝,天荒地老,永无见期。”
不管以前她对这个男人曾有过怎样的期待,也不管以前她有多么的渴望去靠近他、接近他。此时,她只想永远的离开。她不能再让关心她的人受伤,她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再将历史的车轮因她而改变。
不知怎的,说出这句此生再无瓜葛的话,于她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她因他而来到这里,却是要以这样的方式作别。她承认,在周宫的那些日子,她已经爱上了他。可他,真的值得自己去爱吗?一次次被他利用,险些丧了命。而他完全不顾她的感受去伤害她身边的亲人。这样的人,真的值得她去拥有,去托付终身吗?
她怀疑了,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怀疑自己最初的选择。撕心裂肺般的疼,不是她想要的,她讨厌这种感觉。若是可以,她只当从未认识过他。
深秋的风,凛冽的吹着,林中的红叶随风飘扬,一片飘零的景象。这样的季节,是否最适合告别。
“你会是一个好皇帝的,保重。”澜叶忍痛说完,用力将他圈住她身体的手掰开,宇文邕僵了一瞬,没有反抗,他知道她的身体还受着伤,为了避免伤口再次复发,他只好松开她。
澜叶后退了两步,默默注视了他一会儿,正要转身离去,宇文邕猛拉了她一把,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他的吻就如他的人,是那样的霸道激烈。她出奇的安静,没有任何反抗,静静地享受这一刻带给她的最后的温存。
这是第一次,他吻她。这也是最后一次,她就任由自己放肆这最后一次吧。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纳兰容若的那首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若是时间能永远定格在那一场华丽的邂逅时,该有多好。为什么非要让她去体会这寸寸断肠的苦呢?
这就是上苍对她的惩罚吗?她似乎已经感觉到上苍在讥笑她:“瞧见了吧,这就是你轻易许愿的下场,这就是你轻易相信交付真心的下场。”
记得还在大学的时候,她曾参加学校组织的辩论赛,主题就是一道选择题……爱情和利益,究竟哪个更重要。她这一组抽到的是爱情最重要,而反方则是利益最重要。当时反方的一个同学在辩论中曾这样说‘大多数男性,在面对家族的利益面前,都会弃爱情而则利益。’
那个时候的她还是个十八岁的单纯少女,对爱情还抱着童话般的幻想,如今她深刻感受到这一点,骤然心凉如冰。正如女人可以用感情来取代很多东西,而男人则会用许多东西来取代感情。即使,他自知作出的,会是一个让他终生追悔的决定。
突然,她抖身一惊觉,快速推开了他,转身向孤云跑去,“我们走吧!”
孤云向澜叶微颔首,伸出手掌将她拉上了马背。此时的宇文邕站在红叶肆意飞扬的风中,凝视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此生再无瓜葛,天荒地老,永无见期……他是让她多么的失望,她才能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身为一国之君,本就没有权利奢求爱。可在与这个女子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女子带给他的不同。让他觉得除了复仇,除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世间还有那么一点温暖是属于他的。而如今,因为他的自私,这点温暖也离他而去,消失在风中,荡然无存。
她的身影已模糊,他只觉一阵悲凉孤寂席卷而来,让他心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