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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越狱的囚犯都朝网开一面的黄石郡那边逃,他们三人倒是好,赶在守军前面跑,好像是不怕守军的追击似的。李培南一听,就知道里面有隐情,凝声说:“这个主意不错,用一场乱战了结所有参与王怀礼保赃案的人物。”因此除了账本,留在李培南手边的再也没有一个有效的人证物证了。非衣闲坐一旁,问:“世子怀疑今晚这场动乱,是人为推动的结果?”“必然是这样。”李培南答道,“我猜朱家又送了军师过来。”非衣随即想到,只有朱家的人才会趁机将事情闹大,从中赚得便利,不着痕迹地杀掉王怀礼,主动抹杀了王怀礼与账本的联系,让李培南追查下去时,遇到了官场上的惯例,也就是“功大于罪、罪不问死”的难题。因为今晚王怀礼是被囚犯挟持才惨死在山道上,只能算是因公殉职。既然他已殉职,一切罪责就不能摊派到他头上,按照惯例,朝廷还必须提出嘉奖,优抚官员家属。李培南放囚犯出逃之前,自然想清楚了这点厉害关系。他的本意就是要按下牢狱的消息,维持朝廷颜面,上奏回去的公文里,也必然不能细致提起今晚事发的过程。事后他发回的奏呈也的确写成了“清泉县衙囚徒冲突,知县前往镇压,因公殉职”之意,就此揭过王怀礼保赃案一事。非衣听到李培南说出这个主张时,不禁问道:“世子这样做,岂不是正中朱家人的下怀?你将贪污保赃的事情揭了过去,只会对朱家人有利。”李培南踱开两步,回道:“朱家这次派了一个有脑子的人过来,我倒是没想到。不过不用心急,我已经安置好了后招。”“什么后招?”“王怀礼已死,毕斯还活着,待我前去敲打一番,让他改口做举贪证人,再牵出楚州贪赃的案子。”“世子用完毕斯后,把他交给我。”李培南不由得看了非衣一眼:“你要他做什么?”非衣冷冷答道:“毕斯犯下该死之事,休说我容不得他。”涉及到毕斯对他无礼的旧事,他也不方便提。李培南是个明眼人,立刻就做出了选择:“依了你。”非衣得到李培南的保证,至此完全放下心来。肃清楚州贪污一事,他本来也是不在意的,留在李培南身边,他只是看着王爷的面上,起到一个辅助的作用,希望王爷能改观对他的印象,生出几分亲近心来。李培南知他心意,挑着大大小小计划里明处的地方说了说,不方便讲的内容也没有多提。非衣想到一个要紧处,特地拎出来问:“世子先前说的‘没想到’,是承认被朱家军师摆了一道吧?”李培南没否认什么,爽快地应了声是。非衣淡淡道:“能让世子吃瘪的人,可是不简单的。”李培南冷冷道:“势必引我亲自去会会他。”非衣见话已经说到位了,笑了笑,起身离开了花厅。辛劳了一天一夜,身上袍子染上脏污,让他十分不适应。他负手站在院子里,等着李培南下令拔队回转。厉群从他身边走过,他逮着机会问了一句:“他人呢?”厉群想了想,这次明白家里的二公子是在问谁了,忙应道:“睡下了。”“还好么?”厉群斟酌言辞:“等会回到行馆里,我叫军医过来,再好好给小相公检查一下,公子看成么?”非衣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让开了进门的路。厉群跑进,向李培南禀告所有事务的后继安排。待处置好一切,李培南下令亲信军队原路回转,侍卫队撤出县衙。丑时,清泉县衙灯火通明,九架红漆牛皮扁鼓一字排开仪门外,由九名军士统一持棰,咚咚咚地用力敲响了起来。壮阔的声音散布到夜幕中,先是拖长尾调响彻一下,过后似暴雨连珠般,急促地滚荡开来。扁鼓敲出军令,嫡派士兵自然知道怎么做。只见一列手持火把的银铠骑兵火速跑出,抽出腰间的军刀,用锋利刀尖探向黑沉沉的夜幕,随着他们马匹跑动的身影,那些刀锋在黑色里泛出雪亮,跑得远了,还能灼亮大门处留守的衙役们的眼睛。骑兵当先肃清道路后,侍卫队才从仪门外撤退出来,分列两边守在县衙前。车夫将世子府御用的紫檀白玉车停在空地上,等着李培南出来。按照衙门历来的规矩,六扇正门很少会全部打开,今晚李培南平息了动乱,剿灭所有出逃的囚犯,起到了扭转乾坤的作用,因此县衙里的主簿做主,将所有大门全部打开,自己领着衙门里的人等在了门屋后的屏墙前,席地而跪,在世子府的严整声威中抬不起头来。扁鼓持续敲响,声音急促而激烈,罩在整座县衙上空,牢狱里未出逃的轻犯们听见偌大的声威,心觉侥幸没有跟风跑出,这才拣回了一条性命。正在吏舍里睡囫囵觉的闵安被敲醒,他抹着眼睛走出来一看,知道要打道回府了,连忙走到白马前站住,眼巴巴地看着非衣。非衣自然要骑着来时的白马回行馆,看到一旁的闵安热切的模样,醒悟过来他的意思。闵安负伤在身,一人骑马难免会跌落下来,他是希望非衣能像先前那样,将他提住放在身后,让他紧紧扒住腰。非衣想着当场有几百双眼睛看着他们,此时不同来时,他不能不避嫌。正当他稍一迟疑时,一身利落的李培南从大门走出,看了闵安一眼就说道:“你随我坐车回去。”闵安朝李培南躬身施了个半礼,回头又朝衙门里的一众公差作了个揖,苦着脸爬上了李培南的马车。扁鼓声停,火把一路蜿蜒而去,县衙众人起身恭送世子府全部人马离去,半晌都不敢议论上一句李培南今晚的处置,包括那些杀人放火的手段。☆、教导回程途中只听闻车马辘辘之响,整支侍卫队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摆出了行军赶路的态势。车厢里垂帘沉沉,鎏金吊球里渗出淡淡雅香。李培南坐在紫檀锦缎椅正中,一身紫色礼服铺散开来,不染纤尘,也不起一丝皱褶。挤在车门边小马扎上的闵安可就没有这副利落的光景了,他团着一身灰乌乌的袍子,正缩着手脚靠在角落里昏昏欲睡。李培南在心里盘算一遍随后的安排,转过眼睛去看时,闵安已要睡着。马车走得平稳,他将脸侧放到一边,随着微微的颠簸而吐出一两声绵长的呼吸。直到马车转弯,厢壁磕着他头后的伤口了,他才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李培南低眼看着闵安白皙的脸庞,细致看了一刻,才扫了一遍他那污败的全身。他想起今晚二院里闹出极大的动乱,也不知闵安使了什么法子逃出来的,不仅带出了李非格的尸身,还帮着他查清了李非格的死因。由此看来,眼前的闵安立了一件大功,也应该受到一些礼待了。李培南正想将闵安唤醒,叮嘱他从明天起就要加强武力训练,车轮碾上石子稍一转辙,小马扎晃悠了一下,将左右睡得都不如意的闵安甩醒,他嘟哝一声,用手摸上伤口,还没来得及睁眼。车夫立即停车,朗声道:“公子稍等片刻,我添点油。”“嗯。”车里的李培南应了声,稍稍收拣了双腿,任由摸不清光景的闵安擦过他膝前的绯色蔽罩,一股脑地从小马扎上冲了出去。闵安没提防住马车突然停了,额头结结实实地撞在对面厢壁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他回过头,愠怒地看着李培南,对上李培南的一双墨色眸子后,突然又清醒过来,他面对的是谁,又该摆上什么样的脸色来候着,因此他抿了抿嘴,默不作声地坐回马扎上。李培南问:“醒了?”闵安点点头。李培南又说:“今晚看来,你的体能、武力、骑术落后常人一截,从明天起,我亲自训练你。”闵安的神识彻底归位,他如丧考妣地看着李培南,哭丧着脸:“不劳世子大驾……再说我底子不差啊,和侍卫大哥比起来,也不掉世子的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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