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毕斯那边,闵安经过两次游说,已经让毕斯完全听从了他的主张,也就是先放走茅十三,再约战,趁着胜利时机招安,妥善处置好茅十三那一伙人。茅十三走后,闵安坐在偏厅椅子里,脸上熏起了一些酒气,像是新开的桃花那样红艳。他捧着脸,正在想着该怎样打动非衣随毕斯去黄石坡一趟时,非衣已经一脚踏进了大门。非衣站在闵安身前,袖口透出一丝淡淡熏香,惹得闵安神颈偷偷去闻。“你还不消停?”闵安抬头问:“怎么了?”“我的窗前为什么多了一块坟包?”“那是忠义阿花的埋骨地,生前为我挡骂消灾,死后为我证明被雷劈死的惨状应该是怎样的,它做了那么多的贡献,我就不能立碑纪念它么?”非衣这才明了闵安当场看了一眼尸体,就马上判定那人不是被雷劈死的原因了。他根本没有联想到阿花死后所做的贡献上这些奇奇怪怪的门道上来,就在当时,他还有些惊讶闵安的洞察力竟然那么敏锐,简直要追得上昌平府的萧知情了。非衣没有与闵安多费口舌,他赏了小六一锭小银子,小六就替他把事情办好了,直接将阿花的骨头坟包移到了猪圈里。小六哼着小曲压好土时,心血来潮,自作主张地为阿花立了一个木头碑,写道:一只好猪,死得其所。非衣的银子是毕斯外出一趟换开的,最早时他给了毕斯一张作为食宿费用。这之后可谓钱源滚滚来,谁也不知道非衣到底随身携带了多少银票,能兑换出多少银两。所以每次非衣一出现的地方,必有公门里的人迎来送往,极尽所能侍奉好他,导致闵安想再次请动非衣出门办趟差事就变得难上加难。闵安本想冲到非衣窗前与他理论阿花骨头坟的问题,再趁机游说下差事,可是等闵安走进院子,却发现里面已经稀稀落落站了两三个衙役,正在培土稳固花架,花架上还吊着五个竹片记事牌,写得很清楚:辰时一刻毕斯大人约定公子喝早茶。巳时公子翻晒干花干草,闲人勿扰。未时花翠进献莲子银耳汤,小六、小甲、老班头全程护卫,闲人勿扰。戌时萧庄二小姐第三次约公子看星星看月亮,预先备好纸伞茶水瓜子,若邀约失败,可赠送给萧小姐讨要赏银,闲人勿扰。今日院内当值顺序:小六、小甲、老班头。旁人预约应当在三日后,逾矩者诅咒死一户口薄,并附带值守茅十三夜班草签一根。☆、艳福不浅午后,闵安见不到非衣的面,无奈转回了自己的吏舍,等待得闲的花翠进来抹粉、更衣。花翠外出买熬汤食材前必然会重新将自己收拾一番,觉得满意了,才如一朵妖娆的春花一般婷婷袅袅走出门。闵安想着非衣喜好花草,以养白骨开奇花著称的黄石郡肯定有些奇特种类,如果他托花翠去市集上向老农打听下,兴许能搜集到非衣没有的奇花异草。不多久,花翠走进门装扮,见到闵安杵在一旁,笑啐道:“怎么今天对姐姐的花粉不过敏呀?”闵安怎么可能没反应,他将袖子放开,连打几个喷嚏。花翠每次出了厨房,一定要把全身擦得香喷喷的,祛除油烟气。闵安与她一起生活了几年,还是受不了她的满身粉香,后来想了个法子,将姜片、白檀、清菊混合在一起做熏香片,每日早起晚睡之时,涂抹在鼻底,间歇时还喝凤尾茶,整治了两年,周身也落得一些清雅的香气,才能压制住花翠的粉香味道。闵安从师父收藏的书籍里挑选了两三种花草图样,用笔拓下来,将画纸递给花翠,说了说请求。花翠摸摸闵安的脸蛋,笑道:“哟,你对非衣的事情倒是蛮上心的,难道也看上他了?”闵安慌得脸红摆手:“我是男人,怎能喜好男子。我是有求于非衣,才想投其所好,让他答应我的要求。”花翠挎起篮子又笑:“你是求他把萧庄的小姐让给你吧?”闵安抿唇不语,回想起萧宝儿不分场地不分时辰抱着他不放的往事,着实有些难为情。他那张白皙的脸庞更像是染上了一片桃花红霞,竟透出几丝羞涩。花翠伸指点上闵安额头笑啐一句:“呆头鹅也想约姑娘看星星看月亮么?”说罢扬长而去。屋子里的闵安松了口气,嘀咕道:“萧宝儿就是一个小霸王,我躲她都躲不及,还敢约她看星星看月亮?我是高兴她终于不来找我了,将祸害转移到非衣身上。”他觉得轻松异常,极高兴地趴在桌上着手绘制长木战车图纸,预备在十日后与茅十三的约战中使用,确保他的长官毕斯稳赢不败。傍晚时,花翠回来带来好消息说,黄石坡下真的长着一株“紫美人”花树,采摘来花瓣塞进枕里可以安神助眠。闵安一听是黄石坡,属于萧宝儿时常出没打猎的地盘,央求花翠第二天与他一起去。花翠却以路远日头大会晒黑做理由,拒绝了闵安。戌时夜幕有星无月。闵安拿着战车图纸给毕斯过目了,商妥好细节才走回吏舍。路过边院时,他习惯性地抬头看看师父那边的厢房是否燃上了灯,却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站在非衣紧闭的窗前。一个头戴珠玉流苏小花帽,身穿水红纱裙的姑娘正拿着鞭子抽打院子里的花架,嘴里带着哭声:“公子带我回去嘛!我要去看姐姐!”闵安一听到萧宝儿的声音,连忙弯腰压低身子,擦着低得不能再低的矮墙边儿走。还没捱过转角,萧宝儿就提着鞭子跃出门来,喊道:“闵安,你给我站住!”闵安哪能站得住,跑得比兔子还快,专拣夹院之间的小弄堂钻,衣衫上不可避免蹭上了一些青苔土坷。萧宝儿是有些拳脚功夫的,时常纵马打猎,身手练得比衙役还要厉害。闵安眼看快要钻到出口了,萧宝儿从旁院堵他,抵着他后退,将他堵在了夹院两壁之间。闵安一看萧宝儿涨得通红的脸,立刻站定稳住脚跟,果然被萧宝儿疾驰而来的身影快要冲倒了。萧宝儿紧紧抱住闵安,摆头哭诉着,将满头无比璀璨的珠玉流苏晃荡在闵安的眼前,着实耀花了闵安的双眼。“我十分想念姐姐,你带我上昌平府好吗?公子不愿意见我,更不愿意带我回去。”闵安夹在两壁之间,被萧宝儿抱得死紧,动作不大灵便。他抬手拍拍萧宝儿的后背,想帮她顺气,可又发现她根本就是趴在他的胸前,做着一副小狗舔食的姿势,他再一掌拍下去,估计就能让她见到地底了。闵安抬着手杵在半空问:“非衣是昌平府人么?是哪家的公子?”萧宝儿因思念姊妹心苦过度,从闵安胸前哭倒在他的腰部上,哽咽道:“公子来头可大了,我们萧家都不敢动他,姐姐都得看他的脸色。”闵安听着了关键处,哪还敢动,让萧宝儿像往常一样抱着他大哭一场,问道:“萧知府萧大人算是昌平府最大的官了,还要看非衣脸色?那他莫非是楚南王家里的?”萧宝儿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跪倒在闵安面前,向他看着:“你还别猜了,是要害我被爹爹打吗?姐姐写信过来,特地叮嘱了,不准泄露公子的身世。公子本来就生得不近人情,惹得他心烦,他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对付我们萧家,再说他顶上还有个世子撑着腰,那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人物……偏偏姐姐又被世子捏在了手里,成了什么家臣……”萧宝儿一连三年没见到亲姐的面,被萧老爷管制得极严格,不能出黄石郡。时间一长,正值十五六岁年纪生喜爱玩闹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萧老爷还宠着萧宝儿,对她三番两次要上昌平的举止可是不能容忍的,为此打了她多次。萧宝儿自小失了母亲,对唯一的姐姐极为依赖,所以她想找到一切能避免受罚的方式去昌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