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临走的时候说,鲲皮要尽量用矿物染料染,那样才不掉色,颜色才会鲜艳,我恍惚记得在家里的时候,有个亲戚做彩绘大佛的活,便想着这样的人一定知道很多颜料,一件大佛的彩衣要用四十多种颜色,那些颜色画到石头上,几百年都鲜艳如新,这样的颜料一定符合哥哥的要求。于是,我私下里让鲁蕴联络彩绘匠,他们倒是拿来几种颜色,可这颜料涂到皮子上,耐不住水洗,后来还是褚姑娘给我们出了主意,让那这些颜料方子与皮匠谈一谈……后来我们想起了棉麻的漂白以及印染,向颜料里添加了硝以及石灰碱,居然成功了!”又谈到了褚素珍,时穿赶紧大声响应,以掩饰心情的激荡:“太好了,你们已经学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没错,许多人活一辈子还没掌握分析问题的方法论——颜料加碱、加硝,就是给颜料酸化或者碱化,以便增强颜料的附着力。说说,你们成功之后又做了什么?”“我们染出了是一种颜色的皮子,有像孔雀翎般艳丽的颜色,还有像黄莺嘴一般嫩黄的,还有像春日的荔枝绿、像大海一样碧蓝、像荷叶一样苍绿、像丹朱一样红艳……”“慢着,红黄蓝三颜色都出来了,那岂不是我们可以调配任意颜色?”“才不呢,我一不小心曾吧两种颜料混在一起,马上就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立刻变得澄清透明……”“啊,酸碱中和反应,着没事儿,我只是不明白很多化学药品的古代称呼,等我把那些化学药品搞到手,咱在研究更多的花样——继续说。”“那些颜料经过皮匠的手,再加上我们从旁协助,如今我们已经将皮子染出十一种颜色。哥哥走后,我们试着用各种颜色拼出新包,如今箱包坊的工人越做手越熟,越做越精致。每月逢时的时候,咱们从作坊里进一批货,当天就能卖完。哥哥还不知道,如今咱们的箱包在海州城可受欢迎了,许多姑娘或者自己来,或者派女侍守在店门口,等一开门便冲进店里抢购,买上这些包,他们或者自己用,或者拿来送给姐妹,那些姐妹都是别处的,有扬州的,有楚州的,还有杭州的,全是听说我们的箱包别致风雅,特地嘱托姐妹们代购。嘻嘻,如今咱们的店铺,箱包只能卖一天,其他的日子全靠梳子粉盒等化妆品支持。姐姐们还想着,既然这东西那么供不应求,咱们何不多招些人手,在扬州杭州也开个分店。”时穿摇头:“就这样吧,今后怎么开分店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咱开这几个铺子是让你们学手艺的,等你们嫁了之后,愿意在哪里继续开店,只管去做——如果我们现在开分店,等你们将来出嫁之后,市场份额已经占满,这门生意还有你们插手的份吗?”女孩子们恍然大悟。路演时穿挡在两块门板之间,只见无数双手冲他伸过来,有的手还注意点礼仪,只是往他的肩膀上拍落,意图是把他推开而已。但更多的手则压根不管落点,眨眼之间,时穿的眼上鼻上嘴上落满了巴掌,他刚张嘴想喊两句,几根手指已经塞进了他的嘴里、鼻孔里。可怜时穿也算是力大无穷了,他后退半步准备喊几嗓子,一不留神竟被人推倒在地,紧接着无数脚底板踏到他身上,直接将他当踏脚石,踩踏着冲进店里。店中几名身高体壮的黑仆左挡右拉,好不容易将女人塞进弯曲的通道,但因为一下子涌进来的人多,门板发出嘎嘎的怪响——此时,店里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站满了人,包括时穿的身上也站上了人,可怜时穿郁闷的躺在地下,冲身上几只脚丫子艰难的喊:“让一让,各位,走光了,好歹让我站起来吧。”这声“走光了”倒是吓坏了踩在时穿身上的女孩,她们尖叫着奋力向旁边挤去,但眨眼间,更多的脚丫子又毫不留情的继续踩了过来——前面几个排队的壮妇才不在意被人看清裙底风光,她们用鬼子进村的态度,从货架上无差别地扫荡着所有的货物,仅仅这一眨眼工夫,货架已经半空。时穿躺在地下,感觉很憋屈,他很想问:“谁把我绊倒了?”可是他每次张口,总见到一直脚丫子奔他的嘴部而来,于是他只能紧紧的闭紧嘴……其实,以他的力量,只要抖一抖身子,立刻能将踩在他身上的人掀翻在地,可是……他是店主耶。顾客在自己店中受伤,终究还是他的责任……罢了,只要能挣钱,踩就踩吧。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等时穿觉得久久没有人再来踩他,黄娥领着一名同伴走到时穿身边招呼:“哥哥,走了,怎么还不起来?”时穿睁眼一看,货架上已经空空荡荡,款台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这时候,店内还有几名女孩面对空空荡荡的货架跺脚,还有几名女子扯住店员,要求付款预定……总之,时穿身边已经没有人了。时穿怏怏的爬起身来,问:“我们每个箱包卖多少钱?”黄娥左右张望了一下,轻声说:“那要看镶嵌的是什么了,如果是铜饰,那么大约每个包卖七八十贯的模样,如果是银饰,那要卖一百二十贯以上,如果是金饰,总得二百贯上下。”“也不便宜啊,铜饰装点边边角角,要七八万钱,银饰包的价格已经上了十万钱,金饰包都二十万钱了,如此贵的货物怎么还抢成如此光景——咱们店里不收交钞吧?”黄娥微微一笑:“咱不收交钞的。咱们用铜饰品装点的包,光是铜色就能分好几种,有古铜色、青铜色、黄铜色、紫铜色。基本上,咱们一种包上都用上了好几种铜色,每件金属配饰都是用珠宝匠的手艺精工雕琢,并印刻花纹,每件拿出去都独一无二。咱们厚道,每件包只卖七八万钱,就是知道货物供不应求也从不粗制滥造。哥哥走的这几个月,咱家的包已经成了典范,那些仆妇闲汉买了包去,立刻加上十贯钱转手卖出去,十贯钱啊,一家三口两个月的花销也够了。”“这样也有人买?”“那是,听说购买者多数是一些类似方举人的仿制铺子,他们用不上鲲皮,就用猪皮、羊皮、牛皮代替;染不出我们这样鲜艳的颜色,就胡乱染一个相近的颜色;不能把铜色做出四样来,干脆鱼目混珠,刷上一层漆混充。这还不算,我听说有人还用布料,或者相近颜色的锦缎来仿制我家的包,有些包仿制的惟妙惟肖,远看颜色大小形状都完全相似,近看才能分辨出绸缎与皮料的区别……也正因为这样,如今我家的原版包也成了高门大户送礼的首选——哥哥忘了么,海州可是天下六大茶市之一,海州城不缺豪富,所以咱的包不愁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