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疑惑,正准备往外走,迎面便看见了提着灯笼走过来的侍女,一见到我立刻跪下拜道:“见过夫人。”
“请起。”我问道:“太子在哪里?”
那侍女的脸色微微有些异样,对我说道:“夫人,太子殿下正和——和一个匈奴人,就是,当初的大皇子,在书房谈事。”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我哥的身份,当初在天朝大地上可谓震撼,如今他回了中原,又与太子结盟,这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行了,你下去吧,我过去看看。”
那侍女听命,还是将手中的灯笼给了我,便退下了,我提着那琉璃灯笼慢慢的朝前走去,从这条门廊的中间下到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小路的一边是一片竹林,风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微微有些冷,我提着灯笼朝着那隐隐闪着烛光的书房走去。
刚刚走到外面,还没来的及上那台阶,便听见我哥的声音带着暴怒的情绪响起:“你不要以为你现在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她不可能永远不知道!”
这一声怒吼让我微微一颤,几乎连风声都停止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了亦宸沉稳的声音:“我会让她永远都不知道的。”
“你——”我哥似乎气急,说话带着咬牙的恨意:“你以为我会让你这样对她?她的孩子没有了,是谁的错?当初是谁,用尽了手段把她留在身边,却连一个名分都不能给她,她受的那些伤害,你以为我不知道?”
“……”
“楚亦宸,我警告你,我的妹妹不是让人随意欺凌的,刚刚在暖阁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的那些部下臣子明里暗里,都要你废了她,她是半个匈奴人,又是沐家的女人,这个身份已经暴露出来了,若你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就带她走!”
“……”沉默了半晌之后,亦宸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你休想。”
屋子里一下传来哐啷的一声巨响,好像是有人踢翻了椅子,我看到窗户上映出的两个人的影子交叠着晃动,好像要打起来,而我哥还在怒吼着:“你以为我不敢?!”
“不是不敢,只是你做不到!”
我心中一惊,想也不想便冲上去一下子撞开了门:“哥!”
果然,书房里的情形如我所想,地上躺着一张红木椅,我哥已经冲到了亦宸的面前拎着他的衣襟,一只巨大的拳头已经对准了他的脸,几乎随时要打下去一般,我急忙冲过去一把拉开他,翻身护住了亦宸:“你不要这样!”
“鸢青!”楚亦雄气得一张脸煞白:“你给我让开!”
“哥!”我急得几乎跺脚:“你不要这样为难他,你只看到我受了伤害,你怎么不想想他,如果他不是因为我,怎么会落到今天,离开长安有家不能回;如果不是我,这个皇帝他早就当上了,何苦还受今天这样的颠簸之苦。”
他的拳头僵在了空中,那张怒极的脸微微有些扭曲了,对着我,狠命的咬着牙,却始终没有办法冲上来。
“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和他,算不清谁欠谁,谁负谁。你要我离开他,我,我——”
我的话没有说完,但我知道他是懂得的,一如他对絮云的回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放不下,更何况这个与我纠缠至今的男人,我是至死也放不开的,楚亦雄狠狠的挥了下拳头,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还一脚跺烂了我丢在地上的琉璃灯笼。
等到他走得没影了,我这才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的回过头,却见亦宸正看着我。
猛然响起刚刚在情急之下说的那些话,虽然是心里话,可是——竟然当着他的面说了,我顿时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急忙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而他却伸手过来抓住我的手,微微用力捏了一下。
“怎么这么凉?”
“我不冷。”
“穿得这么少,怎么会不冷?来,回去睡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好像三月初春的风,有一种中人欲醉的感觉,我安安静静跟着他走出了书房,被他拥在怀里慢慢的朝着我们的卧房走去。这一路上,他不说话,我也不开口,我知道他并没有打算告诉我他们在书房里到底谈了什么,所以我也不问。
不过,回到房里躺上了床,我被他紧紧的抱着额头顶着他的下巴时,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谈了什么?”
“……,你不是已经听到了?”
“我是问,在暖阁里。”
我哥刚刚在震怒之下说的话,他们在暖阁一定是谈了很多,也发生了很多事,而后来他们两再去书房,谈的大概只是关于我的问题了。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我贴着他的胸膛,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也能感觉到他绵长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说道:“呼延郎还在往洛阳增兵,我打算出兵漉郡,夺取了那里之后,与潞州连成一线,截断呼延郎的粮草和援兵。”
我听着,这隐约是个关门打狗之势,可是——“万一他和长安那边连成一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