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秋给他这么大阵仗震得愣在榻上,风中凌乱了好一会儿,倏地解冻,忙跃下床追了出去:“洛冰河?!”
洛冰河早已奔出数丈,边奔边道:“师尊,对不起!”
沈清秋满头黑线:“你对不起什么?还不回来!”
夜风远远送来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不行!师尊,我现在不能见你!你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这究竟是中什么邪了?!
照说沈清秋修为比他高不止一个层级,速度也肯定比他快,可洛冰河不知肾上腺素爆发还是怎么着,居然愣是没叫他追上。
两人沿路跑沿路冲对方喊话,不消片刻,整座清静峰都被惊动了。各处灯火三三两两亮起,一堆弟子举着灯蜂拥而至:“是谁三更半夜大呼小叫,扰乱清静峰清净?”
“我听声音好像是师尊!”
“胡说八道!师尊怎么会做这种有失仪……”
话音未落,沈清秋一阵风一样,面无表情地从这群弟子面前刮过去。霎时,一片安静如鸡。
沈清秋担心洛冰河这么没头没脑的跑,看不清路冲下悬崖去,提气喝到:“明帆!拦住他!拦住洛冰河!”
明帆刚披着大衣、打着灯笼过来,定睛一看,哗!洛冰河这厮在前面骇得狂跑,师尊在后面杀气腾腾——这画面。终于恢复正常了!
他狂喜道:“师尊!弟子来助你!拿下这小子,好好教训他!来呀师弟们,给我上!”
众弟子从四面八方包抄过去,沈清秋也终于追上了如脱缰野马般的洛冰河。可没等他揪出这小子的衣领提起来,洛冰河抵死不从、往前奋力一扑——
‘扑通’一声,水花飞溅。洛冰河竟然把自己生生摔进了清静峰的清静小池里。
摔了一下,似乎把他摔醒了。洛冰河整个人泡在冷水里,终于不动了。
沈清秋道:“消停了?”
洛冰河深深埋下头,举起两只手,遮在自己脸上。而明帆已感动到泪流满面。
浑身冷水瑟瑟发抖、看起来像是被很揍了一顿的洛冰河;抱着手臂站在他对面嗖嗖冷笑的师尊。啊,多么亲切的一幕;啊,对么令人怀念的画面!
一群弟子,围着池中掩面不语的洛冰河窃窃私语。宁婴婴是姑娘家,穿衣梳头总要慢些,姗姗来迟,一来就瞧见这样的情形,失声道:“阿洛!你……你怎么坐在水池里?是谁又欺负你了?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沈清秋冷冷地道,“为师也想知道究竟是谁,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冰河遮着脸摇头道:“没有谁。没有怎么回事。”
沈清秋在池子边上站了一会儿,忽然叹道:“上来吧。还坐在里面干什么?”
洛冰河继续摇头:“不了师尊,我就在这儿。你让我待一会儿就好了……”
正值寒冬,虽未飘雪,可要是让他这样在冷水池里坐下去,坐一晚上,还要命么?
沈清秋提着衣裳下摆就要下水去拉他,洛冰河忙道:“师尊你别下来!水冷水脏,别弄湿你……”
三步两步,沈清秋已涉水走到他身旁。严厉地看着他。
洛冰河把头垂得更低,不敢与他对视,只把自己更深地埋进水里。
沈清秋道:“莫非还要为师扶你起来?”
“……”洛冰河道,“师尊,我……您就让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吧!”
沈清秋拿他没办法,定了定,忽然对岸上围观的清静峰弟子们肃然道:“明早寅时起来做早课,谁迟到谁去抄卷宗一百遍。”
寅时,现在可已经丑时了!抄卷宗,还抄一百遍!
此言一出,风卷残云地池子边就空了。
沈清秋确认没人围观了,转身,忽然矮下腰,去抄洛冰河的背和膝弯。
察觉他想干什么,洛冰河越发在水里躲得像条扑腾扑腾的大白鱼:“师尊师尊,别这样,不要这样!”
沈清秋被溅了一脸,衣衫尽湿拿袖子拭了拭脸颊,道:“你今晚,闹得还不够?”